但百密终有一疏,麻秋能够阻止得到外界的力量向包围圈内增援,但却阻止不到正身处在这个包围战线上的乡豪们改换门庭!
这一座坞壁规模并不甚大,羯军此前为了封锁奋武军,派遣百数兵众征用此坞据守,奋武军此前几次叩击虽然无功而返,但也让羯兵有了不小的伤亡。
恰恰就在今日,坞壁主人觉得终於有了反杀羯军的可能,於是趁着奋武军继续进攻,羯军在前应敌的时候,在后方进行反水,於是便发生当下一幕。
这座坞壁,规模并不甚大,能够给奋武军提供的助力也十分的有限,哪怕毁家纾难,也仅仅只能提供了百十斛的谷粮。
但这对人心的振奋却是巨大的,不啻於充满绝望的黑暗中一点曙光乍现,让困守在此的军民们明白,目下的外界仍有大量的人在为了救援他们而努力着,他们更加没有资格做什么自暴自弃之想!
而且,坞壁主人的归义投诚,也让沈云了解到许多邺地的军事布置以及外界的资讯。他虽然还不知谢艾与麻秋私下的交流,但通过麻秋的桩桩布置,却也意识到对方这是打算将奋武军作为诱饵,迫使枋头来救。
确定这一情况,对沈云来说就足够了,坞壁主人投诚捐输的给用,他并没有急於散及於众,而是优先满足了奋武战卒,待到这近千卒众稍稍养回气力,他便亲自率领这些人行出,直冲羯军在周遭设置的防线。
此行不为杀敌,只为壮势,沈云伤痛没有痊愈,但却让人用索带将自己捆缚在马背上,如是率领千数奋武壮卒,一路高声叫嚷着王师口号,招摇於郊野之中。
很多时候,僵局所以能够维持就在於一个均势。可一旦局面中某一方发生一些比较大的变量,这种均衡随之就会被打破。
奋武军此前为了保持战斗力并减少消耗,即便由向周边的突击举动,往往也都是百十人的小规模行动,如今次这般突然千骑奔出,而且还没有一个主攻的方向。
此前的麻秋还仅仅只是将周边的防线夯实形成包围圈,至於真正用以剿杀围歼奋武军的主力战卒们还没有抵达第一线的战场。
所以当奋武军突然如此大举出行,也让这些防线上的羯军们心惊不已,加强守卫,唯恐被敌军突围而出。当然奋武军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在一些重要的通道处,都有着坚城大堡的存在,或许单独一方未必能在野战争胜,但想要将奋武军阻击回去也十分的轻松。
奋武军如是招摇而过,并没有进攻任何一处羯军据点,虚惊之余,也让这些羯军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落在那些本有投诚归义心迹,但却怯於羯军当下势大的晋民乡户们眼中,则不免大受激励,这一路王师北行壮迹种种早已经在邺地传扬开来。如今又见他们虽然久遭围困,但仍壮势盎然,再念及通过各种渠道来自枋头的种种告令。
奋武军游荡一番后便返回上雁陂谷,不久之后天就黑了,似乎这又是一个寻常夜晚。可是入夜之后,突然羯军各处防线都出现规模不等的骚乱,多有民众冲出郊野,口中呼喊着归义助军的口号,直向上雁陂方向冲来。
这一夜内,便有足足两千之众从羯军的包围线中冲入,来到上雁陂附近集聚起来。虽然仍然不能即刻扭转此际恶劣处境,但如此种种,却令人心大受振奋,原本弥漫在上雁陂的那种沉重绝望气氛已是一扫而空,生民都是扶额狂喜,感叹得救有望,这段时间的煎熬总算有所回报!
沈云虽然也是欣喜,但也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明白单凭这些助力,想要冲出羯军包围还是力有未逮。
不过这些投奔归义的民众之众,除了许多单纯一时冲动、仰慕奋武壮迹的河北义士之外,还不乏一些此境乡宗人家派出投石问路的家人。而这些人在见到沈云之后,也都直告正有风潮酝酿,他们各地乡豪正在积极的积蓄力量,或不能力助突围,但一定能够将一批资粮物货送进来!
邺北发生这件事的时候,麻秋正在邺南与谢艾直面交涉。如果他能及时得知此事,一定会断然拒绝谢艾谈和的提议。但当时的他,既没有如此明鉴,也没有这般果决,在诸多权衡之后,表示可以谈,但不保证结果如何。
但结果如何,已经无需麻秋保证,当双方准备谈和的消息从邺南前线向北面扩散的时候,那些早已经正在蓄势的邺地乡豪们已是闻风而动,不乏人直接打起了归义的旗号。
小人物同样不乏智慧,他们的逻辑要更简单直接,这一路王师直接抄了羯国的老窝,就连羯主石虎的子嗣都被擒杀诸多。如此大辱,结果邺地的羯军连痛杀报仇都不敢,居然还要谈和?城下之盟,虚态毕露,那你还有什么底气再跟我装大尾巴狼!
与此同时,枋头的使者也趁着混乱穿过羯军的封锁抵达了上雁陂,带来了枋头都督谢艾的口令,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便笺。
便笺的内容很简单:“勿忧,万事无扰。”
沈云观此便笺,却是如获至宝,虽然仍在险境,但心境却是彻底的笃定下来。大将军这令人无从评价的平庸笔迹,有时候沈云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但在此刻,却让他周身都充满了斗志,再无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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