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张坦其人倒也识趣,广宗反攻作战结束之后,便主动辞去了魏郡太守的职位,如今以随军参谋跟随大将军听用。
王师兵进河北之后,魏州刺史可谓是出现的第一个河北重要职位,究竟谁能拔得头彩,自然令人关注。
大概是为了考验行台留守执政的能力,大将军也并未直接指派人选,而是交由行台商讨。最终获得这个位置的,则是吴郡顾众的长子顾昌。
对於这个结果,时流或是不乏微辞,但也基本都能满意。
大将军出身三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提拔乡流人才,也绝对是无可厚非。特别这一年多时间从筹措到正式北伐,吴人整体对大将军的支持力度之大,可谓是有目共睹。
而从情谊以论,吴郡顾众算是与沈氏接触较早的江东士流代表之一。特别随着大将军渐显於江北而未得独大,台中以青徐侨门为代表的势力频有掣肘反扑的时候,顾众作为三吴士流代表对沈氏的支持也是助力不小。
顾众去年病故,时流不乏惋惜,按照王师大进态势,社稷复兴已经不远,若顾众还能熬上几年,未来三公可得。
顾昌作为顾众的儿子,於行台任事履历也称丰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战功,但这些年来转任扬州、江州乃至於更加偏远的交州,政绩不乏,也历练出了深厚的施政能力,绝非清流泛泛空谈之辈。
而在吴人群体内部,对於顾昌得到这个职位,也都基本表示认可。当然论及与大将军家门之间的情谊,论及确凿的功事,顾昌绝对不算是吴人之中最显赫者。其他吴人门户之所以甘於让贤,主要还是敬重顾昌的出身门户。
如今的吴人,得趁於大将军势力,很有几分乍富骤显的感觉。而河北之地世家群出,不乏真正的经义礼学人家,虽然吴人英豪们在大将军的带领下,於武事上是笃定压过了河北那些士流人家一头,而在这方面,其实还是有几分底气不足。
河北头彩首任,吴人是决不可拱手让出,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表达出与大将军荣辱与共的姿态,也必然要玩命的争取。
顾昌虽然不是吴人之中最为出众者,但吴郡顾氏素来都是江东清望翘楚门户,由顾昌作为吴人中的代表踏足河北,也可以确保在那些河北人士面前不露怯,不让那些孤高自守的河北经学人家见笑大将军乡人鄙薄。
信心潮涌,激情澎湃的吴人们,不独要占据切切实实的势位,面子上也要务求风光。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与氛围之下,顾昌才被挑选出来,夺情起用,作为三吴头马奔赴河北。
为了给顾昌壮势,吴人们也摆出了极大的场面。其人离开洛阳,自孟津北上这一日,送行者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而他赴任的规模更是宏大,如今的行台委派官员都是官吏齐备,已经不再像旧年一样由长官自募僚属、提拔门生义故。但就算是这样,顾昌的随员仍然有两千余众。
当然这些跟随者自然不尽是顾氏门生部曲,且不说顾陆清望门户早已衰落,哪怕是全胜之际也难摆出如此大的场面。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吴人人家们出面招募措集的百业工匠, 为的就是确保顾昌一旦赴任,就能将魏州工事百业快速铺开。
除此之外,另有粮种、农具、车畜等等农事器物,足堪数万人用。当然这也不是顾氏一家能够掏出的家底,全都是其他乡亲门户无偿捐输,单单运输过河便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吴人之财大气粗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世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他们哪怕是用钱砸,也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魏州砸出一个民生安泰的河北首善,将顾昌砸到河北吏治第一!
留守行台的杜赫自然也在送行之列,看到吴人们摆出如此浩大一个架势,也颇感哭笑不得,忍不住叹息道:“人言所谓江东豪首,旧年已经多见慷慨豪迈,如今更令世道侧目,原来江东子弟俱为沈公门生啊,如是豪奢气概,哪是中朝石、王之流能比?一家斗富,徒增笑柄,万家衣食,挥洒如芥啊!”
道左众人看到吴人这咄咄逼人的架势,本来心中还难免芥蒂,可是听到杜赫言及大将军父沈充,不免都是莞尔,江东本也不乏风流,但如今看来人物风雅却是大崩於沈充一人。
须知沈充那可是为了往来行台看望儿孙方便,便生生在大江与洛阳之间砸出一条通畅驰道的彪悍人物,不费行台丝缕,如今吴人为了确保顾昌吏治第一而以财货垫道,也真是一脉相承,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