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心中叹了一口气,晓得乔氏谋算四哥事败,丈夫不仅恼了乔氏,也生了三老爷的气。
三老爷既发现征兆,要是早告知兄嫂,也不会任由乔氏一步步谋算到后头。
三老爷压下此事不说,说到底不过是怕大哥大嫂偏着二房,不会为三房做主;也是想要彻底除去乔氏的威胁,绝了后患。
一直等到乔氏一步步安排到最后,人证物证齐全了,又挑了沈珏受罚昏厥的日子将此事揭开,使得乔氏“罪上加罪”,大老爷与徐氏不处置都不成了。
这是另外一种胁迫。
大老爷与徐氏都是聪明人,哪里看不透三老爷的打算?
徐氏是因丈夫的缘故,不愿与三老爷计较,大老爷却是为三老爷的手段觉得心冷。
三老爷虽不是他同胞所出,可却是他教养大,又看顾这么多年,耗费了多少心血。即便是对亲生儿子,也就如此了。又因三老爷身体病弱的缘故,大老爷与徐氏百般关照,就是沈珞当初在世时,也排在三老爷后头。
三老爷此举,固然是“爱子心切”,可却半点没有顾及沈洲这个二哥,也全无信任长兄长嫂之心。
徐氏虽也恼三老爷算计家人,可也不愿丈夫伤心,劝慰道:“不过是一点私心罢了,人活世上,谁能没有私心呢?就是我眼中,老爷与瑞哥也是排在旁人头里。三叔虽看重四哥,却也不是就此不敬你我这长兄长嫂……念在他关心则乱的份上,老爷就别与之计较……”
大老爷叹气道:“等老二的回信到了再说其他吧……就算要将老三分出去,也不用着急,总要一步一步来。田氏那里,夫人费心教导些……”
夫妻两个相对无言,心里都不好过。
沈珞之殇,对於这个家影响太大了。
沈珞在时,因三房只有这一根苗,即便兄弟妯娌之间有些摩抆,可因珞哥的缘故,也终能抱着一团。
沈珞殇了,小长房、小二房过了嗣子,小三房有了亲生子,沈家虽还一起住着,却已经泾渭分明,成了三个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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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正房。
婢子端了半盆热水进来,三老爷坐在炕边泡脚,手边放着一卷今科新进士的策论集注。
重新捡起四书五经来,三老爷心中带了忐忑,这算不算是“无欲则刚,有欲则慌”?
会试的录取比例虽比乡试高的多,可下场应试的士子也都有过人之处,想要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三老爷一时摸不着头脑,本来是常去南城书院会文,请岳父田老太爷与大舅子多加提点,不过等到沈瑞顺顺当当、一口气过了童试,就连跟着沈瑞一起预备考试的何泰之也直接过了府试,三老爷心里就有了别的打算。
他发现侄子总结的备考法子虽密集,却很管用。
如今手不离卷,随时默几篇好的范文,已经成了三老爷的习惯。
三太太在西间,看着四哥睡下,才回到东屋来。
眼见丈夫嘴角上翘,面带欢喜的模样,三太太好奇道:“老爷想什么呢?”
三老爷轻哼一声道:“晚饭前乔氏被大嫂禁足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回她可是脱不得干系了!仗着生了珞哥在家里作威作福了十几年,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三太太听了并不觉得欣喜,反而觉得心慌,有些不赞成丈夫的言语刻薄,皱眉:“老爷,到底那边为长者……”
三老爷嗤笑道:“她也要有个长者的模样,才能得人尊重……但凡她有大嫂半分厚道仁爱,我也会做个服从敬上的小叔……就算有再深的福泽, 都让她自己折腾光了……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高门之女,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仗着几分颜色扭捏作怪,又有二哥一味护着她,如今看她还能倚仗什么?”
三太太虽也暗恨乔氏对四哥的窥视与算计,可到底是女人家,不如三老爷干脆,带了几分不安道:“大伯与大嫂会如何处置?”
三老爷得意道:“扫地出门呗!大嫂最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珏哥昨天遭罪还能说是无心之过,惦记四哥就是有心为恶了……大嫂怎么能容她继续在家里?不过大嫂行事向来周全,多半会先去信给二哥说一声,等二哥回信了,再名正言顺地发落。至於是送到城外庄子还是城里其他别院去,就不好说了……”
三太太心性温顺良善,要不然徐氏也不会挑了她做妯娌。
听丈夫提及乔氏将来的下场,三太太越发不安。
乔氏这个嫂子行事虽不厚道,这十几年来也没少给她气受,可是一个女人,儿子没了,丈夫离心,婆家不相容也未免太惨了些。
偏生乔家那边乔老太太已故,乔氏与几个娘家嫂子都不亲近,竟无一人可依靠。
三太太即便晓得乔氏是自作自受,可也莫名生出几分愧疚,想要劝丈夫几句。
可四哥如今不只是丈夫的逆鳞,还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将乔氏留在家里,她还真的不放心,她就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