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三老爷这番话,沈瑞诧异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反过来学问多了,书中亦有处世之良方。
不过之前万事有沈沧夫妇在前,无需三老爷操心,如今三老爷既打算站出来,人情道理这里自然也就一番琢磨。
沈瑞与三老爷虽为叔侄,可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并不比三老爷小,要说心里真心尊敬三老爷这叔叔还真提不上。
眼下三老爷拖着病弱之身,主动抢了着得罪人的差事,却使得沈瑞多了几分感动。
他站起身来,对三老爷躬身道:“侄儿受教了!”
三老爷眼见他不再坚持己见,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瑞哥儿只需好好读书,其他的琐事以后就交给三叔。三叔没本事报国报民,家里这点事再处理不好,就成废物点心……之前还想着以后缩着头做人,好生维系亲戚,毕竟以后遇事能指望的也就是他们。如今多了这一后手,不算是坏事。又救下一条性命,咱们手段虽不算是君子,可小人之道又有什么?”
叔侄两个有了定论,就去了上房,此事并没有瞒着徐氏。
徐氏沉默了半响,在她心中并不赞成叔侄两个行“诡道”,不过此事不是沈家主动,麻烦到了头里,总要解决。固然非君子行事,可以沈家目前现状,确实难经风雨,“拒敌於门外”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妥当些。
“不要只扯沈氏一族大旗,将两杨家与何家、王家也加上。”徐氏想了想,道。
三老爷与沈瑞闻言,都变了脸色。
三老爷道:“那样会不会旗扯的太大,要是吓坏了他,狗急跳墙怎么好?”
徐氏摇摇头道:“左右也是得罪了,还是让他害怕、更服帖些为好。省的事情起了反覆,两下里都要添麻烦。”
三老爷点点头道:“还是大嫂考虑的妥当,可怜贺东盛,经了此事怕是以后要战战兢兢,再也不敢翘尾巴了。”
“事上都有因果,若不是他性子狠辣,随手就要害人性命,也不会将破绽露出来。三叔与瑞哥儿要以此为鉴,以后待人行事要圆融些,行事要留余地。不过真要遇到关系生死之事,有了决断,就勿要拖拖拉拉,反而自受其害!”说到最后,徐氏带了郑重。
三老爷与沈瑞都站起听了。
从上房出来,三老爷与沈瑞叔侄两个都唏嘘不已。
三老爷道:“同大嫂一比,咱们眼界倒是小气了……”
沈瑞点了点头,想的却是徐氏拉扯几家姻亲撑大旗之事。
之前看徐氏行事方正公道,虽是内宅妇人,可行的是君子之道,才会对小二房一再容忍, 对小三房关爱不计较。君子么?不计较得失,说的难听了就是有些圣母。如今看来,却不是那回事。徐氏的“君子之道”显然是只对家人,对外并不排斥“小人之道”。
要不是同沈沧夫妻情深,徐氏也不会几十年“爱屋及乌”地做“圣人”。
暮色四合,街上行人渐稀。
沈瑾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黄华坊沈宅。
虽说举人们再会馆落脚,可在京城有亲朋故旧的也不少,不少人都出去拜年吃酒,剩下的人并不多。且那种不爱出门交际的,多是闷头读书的书呆子,就算沈瑾过去探望大家,愿意应对的也没有几个。
“文人相轻”,沈瑾年纪轻轻就是“解元”早就引得人不顺眼,这会见他上杆子过来,说酸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更有那一等小人,向来爱窥人阴私的,早就将沈瑾出身打听出来,说话就夹枪带棍,一口一个“小老头”、“庶孽”,就差指着沈瑾的鼻子点名了。
沈瑾去会馆前满心炙热,如同被浇了冰水一般,只觉得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