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宅邸东院的一处屋内,门窗都被关上,院子四周都是护院守卫。
屋内,钱氏族长钱光涵坐在楠木大椅上,穿着宽松的灰褐色袍子,在他的脸上,此刻竟是看不到一丝苍老之色,那双眼眸深邃而锐利,在他身前,七八人分成两列,表情各异,有的亢奋,有的凝重,亦有神情一片轻松。
“秦逍杀了咱们一个人,那群百姓都只是乌合之众,见了血,就吓得不敢再闹。”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向钱光涵躬着身子:“属下准备亲自带人再闯刺史府,将麝月控制起来。”
钱光涵摇摇头,淡淡笑道:“建德,苏州城认识你的人大有人在,这时候出面,还不是时机。”
“父亲,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钱归廷神情亢奋:“麝月既然到了苏州,咱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她现在就在刺史府,咱们直接召集人马,控制刺史府,麝月就成了咱们的掌中之物,任由咱们摆布。”
钱归廷后面一人立刻道:“太爷,二公子说的极是。宋良的人马被围在了太玄观,刺史府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号人,咱们召集人手,要拿下刺史府易如反掌。只要太爷一声令下,我这就带着知府衙门的衙差杀进刺史府。”
这说话之人,赫然便是苏州知府梁江源。
边上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却是轻声道:“太爷,要杀进刺史府很容易,可是能否擒住麝月,却未必那么简单。”
“长龄,为何有此担心?”钱光涵气定神闲,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长衫男子恭敬道:“麝月是大唐的公主,此人自视为金枝玉叶,心高气傲,那不是一般女人能够相提并论。如果现在召集人手杀进刺史府,刺史府自然是抵挡不住,可是麝月是否在咱们抓到她之前便即自尽?”
此言一出,在场主人都是微微色变。
“太爷,袁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钱归廷身边一人也开口道:“麝月的生死,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她是大唐皇族,如果被逼到绝境,未必不会自尽。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们多年的辛苦就毁於一旦。”
此人一身黑色官服,竟赫然是苏州别驾卫泰然。
长衫男子袁长龄点头道:“没有麝月在手,后面诸多事情必将困难重重。”
钱归廷犹豫了一下,才道:“可否以拜见为名,接近麝月,利用高手近身将其抓住?”
“万万不可。”袁长龄摇头道:“麝月已经猜到幕后布局与老太爷有关,这时候二公子前往,无疑是自投罗网。”
钱归廷皱眉道:“袁先生,你又如何肯定麝月一定知道背后是我们指使?她真有那么聪明?”
“如果她不聪明,妖狐也不会将内库交到她手里。”卫泰然道:“二公子,麝月昨夜才抵达苏州城,可是今日一大早,就要传见老太爷和你。在此之前,麝月召见潘维行、秦逍和陈曦等人,在屋里密谋了大半个时辰。潘维行倒也罢了,苏州的安逸日子早已经让此人成了一头蠢猪,可是秦逍和陈曦却不是泛泛之辈。那晚刺杀,如果秦逍和陈曦联手,未必不能将刺客抓住,但这两人却并没有尽全力,二公子可知道是何故?”
钱归廷也不是愚笨之人,皱眉道:“你是说这两人当时就瞧出蹊跷?”
“他们当时未必猜到真相,但肯定心存狐疑。这两人到了苏州城后,其实一直在观察。”卫泰然肃然道:“麝月来到苏州,他二人肯定会将心中疑虑禀报麝月,所以卫某可以断定,他几人在屋里密谋之事,必然和老太爷有关。”
钱归廷道:“如果她真的怀疑咱们,为何一大早会派你来与我们商量捐献军资之事?”
“二公子错了,不是麝月吩咐,而是潘维行让卫某前来。”卫泰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潘维行是立功心切,没有得到麝月的吩咐,就擅作主张,派了卫某前来。卫某到了这里没多久,麝月就派人前来传见太爷和二公子,这中间可不简单。”
钱归廷想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卫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麝月知道潘维行擅作主张后,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所以才会派人立刻前来传召我和父亲?”
“正是。”卫泰然轻笑道:“也正因如此,可以断定,麝月已经对太爷心存怀疑,她是担心这边知道了她的行踪后,会有所动作,所以要将太爷和二公子传过去,你们只要到了刺史府,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
钱归廷沉吟了一下,才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打又不打,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袁长龄含笑道:“二公子不必着急,这猎物既然进了笼子,就不怕她能逃掉。我们虽然不能强攻刺史府,可是却可以让麝月最终向我们妥协。”
“妥协??”钱归廷冷笑道:“不是说她心高气傲,她如何妥协??”
袁长龄微笑道:“如果我们主动杀过去,将她逼入绝境,她可能会自尽,可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我们不逼她,可是却要让她陷入绝望之中,让她精神崩溃,到最后不得不派人和我们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