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那张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与人很相似的无奈情绪,双腿站起来,叉着腰“喵喵”叫着,仿佛在骂骂咧咧。
最终猫还是任劳任怨的重新回到沙地上,在[莫见山]三个字后,加上了另一个名字[谢望疏]。
“缉拿妖猫,杀猫者有赏”隔着一堵墙的街道旁,传来了城主府侍从的吆喝。
黑猫的后肢很有力,一下就跳到了奚依儿的怀里,咬着她的衣袖。
城中有妖猫作乱,偷香窃玉,令许多夫人都怀了妖胎,现在城主正在派人全城杀猫。
巡逻侍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怀中的猫却像是赖定她了一样,这小混蛋怎么都扯不掉,她的衣服都要被它撕坏了。
奚依儿只能带着猫穿过小路,绕过了侍从,她低头用手指戳着猫的额头,指指点点,“流氓猫妖,我是要嫁人的,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少女拉着猫的爪子,冷酷的将猫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猫生无可恋的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还是跳上墙,离开了。
奚依儿的手指摸了摸手臂中的嫁衣,微微蹙眉,臭猫,在她的嫁衣上,都留下了猫爪印了。
她想着,自己应该是要到布店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绣娘帮她。奚依儿刚刚走出小巷,就看见了街对面站着几个十分眼熟的家中丫鬟和小厮。
“小姐,是小姐,我看到她了”
膀大腰圆的小厮凶戾的眼眸瞪向奚依儿,叫唤着人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奚依儿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躲进后方的巷子中,脚步逐渐加快,跑了起来。
不行,会被抓到的。
被发现逃走,会被打个半死,只能在床上趴着等待嫁人的。
羊肠小巷像是一根摊长的面,越来越长,越来越狭窄,两边的墙无形的向内逐渐靠拢,仿佛一条永远逃不脱的死路。
侧面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宅院,院墙有些高,白墙青瓦。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近了,沉重的砸在地面上,“小姐,小姐,别逃了,我们看见你了。”
她的心脏有些急切的跳着,慌不择路中,她只能想到躲进别人家的院子中。
很可惜,这家人似乎不养狗,奚依儿没有找到狗洞。
好在奚依儿小时候很调皮,招猫逗狗,爬树下水,什么都会。
奚依儿抱紧着杏树,翻过墙,她扒着墙头,偷偷看过去。丫鬟和小厮从巷子中跑了过去,沉甸甸的肉在他们身上上下晃悠,在他们身后,黑色的影子扭曲成了怪物。
“小姐,你在那里做什么”
奚依儿吓了一跳,她回过头,脚下一滑,身体便坠落下去。
短暂的几秒钟,睚眦必报的少女看准了突然出声的男人,砸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脊背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面上,他发出了一声轻哼,声音很好听,像是春日的风。
男人躺倒在地面上,乌色的发铺在绿色的草地上,他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腰,疏淡的眉眼轻蹙,露出几分疼色,“小姐,你为何要翻墙,进入谢家”
谢家,谢望轩
奚依儿双腿盘在男人的腰间,笑意盈盈,眉间的花钿灼灼其华。
“我来找你呀。”
“找我”男子容颜中带着两分病容,眸中闪过些不解。
“相公四日后便要娶我,难不成,现在竟然还不认得我吗”少女亲昵的对他说道,第一次见面,便扑到她的身上,裙摆散落在他的腰间。
谢望轩苍白的脸色浮现出几分红晕,“你是,奚小姐”
“不然你还想娶几个妻子”奚依儿假意嗔怒。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谢望轩连忙反驳,他身子不好,常年养在宅院之中,却也知道礼义廉耻,正妻唯有一人,他哪里会多娶几个。
谢望轩咳了几声,想要扶奚依儿起来,手掌要接触到少女的腰间时,却悬在半空,有些羞于碰她,“你没有摔到吧。”
奚依儿弯起眼眸,“相公好好接住我了呢。”分明是她自己故意冲着人砸过去,却说的仿佛是谢望轩主动来救她一般。
谢望轩自然也不好反驳,男人扶着腰站起来,“你没事就好。”
奚依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别是让自己砸坏了腰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奚依儿的视线,男人松开了扶着腰的手,看向屈腿坐在地上的奚依儿,慢慢向她伸出手,“奚小姐,我扶你起来。”
男人的手指修长,青色的血管蜿蜒在手背上,显出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奚依儿握住他的手,起身的时候就势撞在他怀中,抬起眼眸,手指轻轻在眼下揉了揉,娇滴滴的,泫然欲泣,“谢公子见谅,我家人看我看得紧,不许我在婚前和你见面。可我仰慕谢郎许久,心中实在想见你,这才翻墙进来。”
谢望轩被她说的愣神,玉做的青年红透了耳尖,有些羞赧局促,“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不会想嫁给我。”
谢望轩不是不清楚,他身子骨一日比一日虚弱,说是娶妻,实为冲喜。谢家强逼着奚家嫁女儿,听闻,那家的女儿不愿意,不但绝食,还想逃婚。
他看着眼前明媚活泼的女子,心脏微暖,渐渐升起一丝喜悦来,对于这场婚约多了两分期待。
“下次不必如此,还有几日,我们就可以成婚,婚后,自然能日日相见。”
少女红着眼眸,会变脸一般转瞬间晴转阴雨,“你不想见到我吗,你不喜欢我”
谢望轩自幼就是个病罐子,他喜好读书,写得一手好字,善经商,却因为身上的病,无法与常人一般外出吟游作乐,也从未与女子亲近过。他常日里最多看见的便是低眉顺眼的丫鬟,哪里知道怎样哄着女子开心。
“没有,我怎会不喜欢你。”谢望轩笨拙的说道,满眼无奈,却因为面前之人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他虽然之前从未见过她,却也不由对她格外宽和。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奚依儿殷切的看着他,清澈的乌眸中装满了他的身影,像是满心满眼都是他。
“嗯。”谢望轩轻轻伸出手,像是对待子侄一般,无师自通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她是他的妻子,自然应该是他的责任,书上的文字落成了面前的女子,诗文中描绘的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有了画面。
“我家中有一个习俗,一件嫁衣,由夫妻二人共同绣成,婚后才能幸福美满,白头到老。”奚依儿捧出怀中绣了一半的嫁衣,眸中含着两分羞意,看向男人,“谢郎,我今日特意带了嫁衣来,你愿意帮我绣好另一半吗”
这世间,哪里有女子必须亲手缝制嫁衣,而男子却什么都不用做的道理。
谢望轩眼眸垂下,看着奚依儿怀中大红色的嫁衣,这才明晓了少女翻墙而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这样做不得真的习俗,而特意违背了父母之令来见他。
她就这样,想要和他幸福美满,白头到老吗
谢望轩眼眸中浮现了两分柔软,他的妻子,原来真的这样喜欢他。
谢望轩轻轻接过嫁衣,指尖抚摸过衣料,看向奚依儿,“你与我一同进房间吧。”
谢望轩的房间很宽敞,目测比奚依儿自己的闺房大了四、五倍。屏风上绘着些清雅的梅花,房间中熏着很清冷的香气。
真好,奚依儿满意的乖巧坐在凳子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房间啦。
谢望轩拿了一点糕点放在奚依儿面前,给她倒了一杯茶,“这个酥酪味道还不错,不算很甜,你先尝一点。”
他不说,奚依儿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胃部隐隐的不舒服,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哦,对了,她之前在闹绝食来着,怎会如此,她不是一般只是装个样子,私下里会偷偷藏吃的吗。
奚依儿斯文的小口吃着糕点,谢望轩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同那个丫鬟奴仆那里要到了针线。
男人坐在塌上,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下摆绣着青竹,像是高雅的君子。而他的手中捏着鲜红的嫁衣,清冷的谪仙一瞬落入了凡尘,谢望轩只微微沉吟,便很快穿针引线,指尖穿梭在红衣之中。
奚依儿撑着下颌,隔着桌子好奇的看向他,“谢郎怎么会绣女人的衣服。”
谢望轩有些无奈的抬眸,“我是第一次绣衣,我会绘画,绣制花样,与拿笔绘画没有太多差别。”
“谢郎真是贤惠,能有谢郎做我的相公,我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奚依儿习惯性的说着甜的腻死人的情话。
谢望轩从耳根一直到脖颈红了个透,他本就从来没做过绣衣服这样的事,他的这双手拿过笔,拨过算盘,却唯独没碰过这样细小的针。
他的心思一乱,针就扎进了指尖中,谢望轩微愣,难以想象他竟也会如此笨拙,妻子该不会因此嫌弃他吧。
他还没有回过神,少女就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奚依儿在他的面前半蹲下,裙摆散落在地面上,女生的两只手捧起了男子白皙的手掌,微微倾身,唇瓣微启,含住了他流血的指尖。
软软的舌尖轻轻在伤口上舔了舔,有些痒,奇怪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脏。谢望轩神色懵懂,心脏怎么会变得既酸且麻,他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