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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说:“做学问也不急这一刻,你先下来,是你表弟的事情,我有事要问你。”

方清芷依言,坐他对面。

舅舅今天喝酒少,神智清醒,条理也算清晰,说了一阵,方清芷懂了。原来是表弟俞家豪最近几天常常极晚才归家,对舅舅舅妈说是和朋友去打球,但舅舅今天撞见他同学,一问,完全没有这回事。

舅舅舅妈识字不多,现在俩人在陆家人手底下做事,给他们看场子兼通风报信,也全是当年陆老爷子抚恤方清芷亡父的承诺。

钱赚不了太多,但也安稳。

这些年,舅舅虽然赌博输了不少钱,但还留着不少,攒着,要送俞家豪去学医,将来做个体面的医生。俞家豪下年就要考学,舅舅对他寄予厚望,现在孩子隐隐有叛逆的势头,叫他怎么不着急。

方清芷说:“我会帮您留意。”

舅舅叹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花生米,方清芷看他手指缠着纱布,多问了一句。

舅舅尴尬:“嗨……没什么,路上跌了下。”

方清芷说:“您这是出千又被抓了?”

见瞒不过她,舅舅一口喝干酒,也就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说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姓张的他不讲情义。你说大家一块儿玩这么久了,我不就想赢一把么?他至於吗,上来就动刀,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啊,幸好陈生从这儿过。”

方清芷近期神经敏感,听不得“陈”字,她问:“哪个陈生?”

“陈修泽陈先生啊,”舅舅说,“喔,忘了你还在读书,不知道这些……陈生以前也住北角,我之前听说过,但没见过。听说他是来吃鱼蛋面的,啧啧啧,那么有钱的人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恋旧。”

方清芷说:“看来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舅舅诡秘一笑,压低声音,“没听过传闻?他养父孟久歌,当年多风光,势头多猛,身体硬朗,却离奇暴毙。孟久歌十多个孩子,说是全部移民,谁知究竟是死是活?再没人见他们回过香港,偏偏只有一个刚怀孕的老婆活了下来……你当陈修泽什么是好人?”

夜来天凉,又是悚人的传言,方清芷站起来:“舅舅,我困了。”

舅舅笑着摇头:“还是年轻,听点儿就害怕……”

方清芷不理他,她想自己和这种血雨腥风里走出的人势必不会有什么交情。

哪里想到,第二天上课回来,就见家里乱了套,外面停了一辆白色车,舅舅舅妈抱成一团哭啼啼,看到方清芷来,犹如见到救星,急切上前,拉住她手——

“清芷啊,你要救救你弟弟。”

方清芷上了一天课,尚未吃晚饭。下午时分,外面又落了雨,她一身疲惫,湿淋淋地站在这里,不悦地看着他们:“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