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春雪化时,匈奴再席卷而来,但不求决战,且杀伤数千,掳走移民归去,长此以往,不过十年,则秦军无法扎下根来安心种粮,只能仰仗中原运粮,必秦必疲,秦军可败也!”
也许到那时候,燕国就有了复国的可能……
到燕国社稷重立的那天,他鞠武纵然是死了,也能堪比哭秦庭的申包胥!
虽然头曼单於目的清晰,而鞠武所谋甚远,但他们的计划,却连第一道坎都没迈过去。
就在单於和鞠武坐在胡床上交谈的当口,匈奴人第一次猛攻草草结束,面对一群疲敝的步卒,匈奴骑兵竟没讨得便宜,被强弩射了一通后,狼狈地退了回来。
大当户须卜盛,骨都侯呼衍栏走过来,跪拜在地,讷讷道:“大单於,秦人又摆出了在花马池时的阵型,吾等,吾等不能进……”
冯劫一心立功,粮队远远落在林胡,车骑步卒轻装而来。但冯劫也是打过不少仗的人,遭到匈奴围困后,倒也没有太过慌乱,立刻让所有将吏将戎车献出来,在没有丘陵树木的地方摆出四武车阵,其余人依靠地形而守,强弓劲弩向外。
去年借给北地的一千材官弩手亦在,他们对付匈奴人倒是有经验,匈奴骑兵发动猛攻时,蹶张弩、臂张弩轮流发射,千弩俱发,应弦而倒,伤了数百匈奴人,匈奴皆高呼”彼以脚控弦之士“而退。
大当户和骨都侯头都要大了,匈奴擅长骑射,却无法陷阵,对付秦人的阵型,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能!”
头曼单於不信邪,将两人换了下来,让其他匈奴贵族指挥部族重新进攻,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即便侥幸攻入,但在白羊山的丘陵上,秦军步斗树木间,反而越战越勇,复杀数百匈奴人。
连续两次进攻碰壁,损失近千人,杀伤的秦人却还没到这个数,头曼单於才发觉这支秦军没有想象中的好打,跟他们车骑被半渡而击后的溃败完全不一样……
鞠武当然清楚秦军最擅长的就是打这种仗了,便道:“山林积石,经川丘陵,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且秦兵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材官驺发,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单於不必以己之短攻秦之长。既然先前已杀伤秦数千骑,不如撤走!只要退至漠北,则秦拿匈奴无可奈何!”
“头狼若吃不到已按到爪下的肉,还磕掉了牙,就说明狼王老了!不中用了!”
头曼单於却瞪了鞠武一眼,他驱逐长子,丢了林胡、花马池,已引发不满。勒令各部迁徙,又得罪了一些部落。如今虽尽全力聚集了六万余骑,但真正能参战的,不过三四万,其余都在外围观望,利则进不利则走,若头曼稍稍遇挫便退,事后传开,恐怕整个草原都要笑话他了!
所以,必须再取得一些战果才行,头曼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时候,方才被剥夺了指挥的大当户须卜盛连忙道:“大单於,秦人虽带了些粮食,但白羊山上的那口溪水,可是很多年前就干涸了!秦人一口水都喝不上!”
“秦人会凿井。”鞠武知道匈奴人没这项技术,说道:“就是从地底打出水来。”
“那能打出多少?”须卜盛摇头,秦人一万多张嘴呢,绝不够喝!
头曼单於了然,看了看被匈奴大军隔断在身后的都思兔河,露出了笑:
“牛羊可以一天不吃食,但却每天都要饮水,人也一样。且先围着罢,天气如此酷热,这些秦人,冲早渴得晕厥过去, 到那时,再一举攻过去,看他们还有没有精力控弦瞄准!”
鞠武却有些担心:“我来时听说,南方来的秦军曾派来上百斥候,欲与上郡秦军接洽,见单於大围猎,便掉头跑了。虽然射雕者带人追杀了大半,捕获十余,但还是跑了几人。”
“斥候说,南方两支秦军已在贺兰汇合,随时可能北上,而去头曼城的秦人主力扑了空,恐也会派人来河南地寻找单於大军……”
“鞠太傅放心,本单於早有准备!”
头曼单於并不怕,他早就在东南西北四面,各布置了一千骑兵,观察着四方来敌,只要发现秦的大军动向,就能迅速带着众人骑马离开,从容撤走。
“再者,秦军多是步卒,车骑却不多,若是车骑步卒一起来,不论是南是北,都要好些天才行,若是为了救这支秦军,单独派车骑过来……”
单於一边笑着,一边让人叉起面前烤炙许久的羊腿,撒了些盐,抄起银刀,重重切了下去,狠狠地说道:“那本单於,就顺势吃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