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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之上,觥筹交错,除却一直寒着一张脸的新郎母亲。二拜高堂之时,她的表情,与笑成一朵花的萧氏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斜眼看过来,嗤笑一声:“有什么好高兴的。”
郑衬面色尴尬,对着萧氏讪笑了一下。
三拜礼成,堂内爆发出欢呼和掌声。任郑夫人再不甘心,云拂月终究是嫁到了郑家。
数桌宴席早已开动。凤桐一伸手,画儿手里的橘子就到了他手中,他望着桌上七八个摊开的橘子皮,轻笑道:“不能吃了,再这么吃下去便吃坏了。”
云清将橘子抢了过去,一瓣一瓣喂到嘴里,“就是,食有定数,对不对小凤姐姐?”说着还谄媚地冲着凤桐笑眯了眼睛。
凤桐叹了口气,撑住了头,被夺了橘子的年画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瘪嘴哭着跑了:“你们欺负我,我找秦沅!”
凉玉闻声走过来:“谁欺负老身的心肝宝贝了?”
云清一噘嘴:“奶奶偏心,只当三姐是心肝宝贝,好像我不是您孙子似的!”一扭头,看着好笑地望他的小凤,心儿都化成一汪春水,“不过,小凤姐姐喜欢我就够了。”他急急地拉着凤桐的衣袖, “姐姐,清儿射箭可棒了,哪天你有空,我射给你看!”
凉玉伸手在他背上一拍:“自己去玩,你小凤姐姐该服侍奶奶了!”
云清脸涨红,怒道:“你!”
“我怎么样?谁教小凤是奶奶的丫鬟,小崽子,不要没大没小。”
云清眼泪汪汪,对着凉玉道,“哼,奶奶,总有一日我要把小凤要到手,还娶回家做老婆,略!”说着,一扮鬼脸,气哄哄地跑了。
凤桐一阵低笑,伸手扶住她:“奴婢带老夫人更衣歇息。”
大伙都聚集在前厅,喜宴热热闹闹,后面的厢房冷冷清清,还狼狈地留着人仰马翻的痕迹。凉玉一个回身,他已变回原身,“喂,凤君,好生胆大啊!”
他笑着坐在桌旁,倒了一壶茶喝。
自凉玉魂魄齐全后,她便可使障眼法定身术。鉴於萧氏阳寿将近,身体各方面都开始衰退,她便干脆将萧氏的壳子放在青瓦洞的玄冰棺内,自己在凡人眼里变成萧氏的模样,更加方便可控。
她饿了半天,十分着急地剥了个橘子,整个塞进嘴里,“唔……好酸。”
她两腮鼓鼓的,眉头紧皱,眼泪几乎要涌出。凤桐笑着看她半晌,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年画跟你是一脉相承。”
她也不懂他何意,只顾着皱紧眉头把橘子咽了下去。
他的手指贴上她的脸,慢慢摩挲,他的眼眸亮得晃眼,她不忍心放胆去看,只侧着脸飞快道:“怎么啦,我脸上有花儿?”
他勾唇,左手牵着她的衣带,迫使她越靠越近。
“哎——哪有这样扯的,衣带可是活结!”她紧张地跟着他手走,生怕力道不对,她的腰带就要被扯开了,届时衣袍掉落,不忍直视。
“你说,想要本君怎么服侍?”他仰头微笑。
“我同清儿开玩笑的,哪里是这个意思……”她心中急怒交加,又好笑又生气,站定了不肯走,用力阻住他的手腕,却被他牢牢反握,扣住,一把拉到了怀里。
凉玉惊了一跳,耳垂通红,本能地用手抵住他胸口,“干……干嘛……”
他的脸微微靠近,鼻尖扫过她的脸颊,呼吸如游丝一般,她的心跳简直要冲出胸膛。他忽然笑了:“怎么这样紧张?”
紧张吗?她瘪了瘪嘴。因为身份转换,再也回不到过去。因为过於患得患失,所以恐惧万分……这些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啦?”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怜惜地拍了拍:“紧张怎么能用眼睛看?”
她静下来,果然听到室内只有她怦怦的心跳,还有颤抖的喘息,听起来……十分异常。
她一时冲疑,他微凉的唇便已经贴下来,挨住她的脸颊,她的血冲上脑袋,无师自通地抱住他的脖颈,颤颤巍巍,“啊,万一……现下突然来一个人,会不会被我们给吓死?”
他流连在她的脸上,许久才离开,无奈地捏了一把她通红的脸蛋:“想得真多。”
凉玉发觉他嗓音微哑,立即乖觉地倒了满满一杯热茶递来,柔声道:“凤君喝点水吧。”
他接过来,却不喝,只是含着调笑的劲头睨她:“本君也算感激季北辰,他算计你一场,却没有把最珍贵的东西拿走。”
凉玉想了想,问道:“我还剩下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摇摇头笑道:“若是这样东西也没剩下,你就不可能这样问了。”
她蹙眉想了又想:“你知道我不太聪明,就不要兜着圈子说话。”
他叹息一声,语气放轻:“你的天真,应被视若珍宝。”
凉玉眼里闪过一丝自嘲:“可原先就是因为我太天真,才遭他嫌弃,世上总是懂得多一些、游刃有余的人显得更加智慧,也配做敌手,小孩子才有资格天真,若是长大了还天真,那就像个傻瓜了,是不是?”
他摇摇头:“这世上瓜熟蒂落皆有定法,复杂聪敏并不总讨人喜欢,天真也不全然意味着愚昧。你只需记得,你是最好不过的姑娘。”说到最后,神色已十分认真。
“唔……”她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收回那种凝重的神色去,欢欢喜喜地笑出了一口白牙:“凤君突然这么严肃地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轻叹一声,还是不懂。
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对了,本君给你抓的狐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