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道,「掌柜不认得你,见你也带了行囊,许是外乡人吧。老夫不收你的钱,只是你想现在走?老夫可不愿看着你去外头淋雨,又晕倒了,坏我名声。」
老先生一脸孤傲,说话也十分冷淡。只是不愿收钱也要治好他的病才能让他走,谢崇华知他心肠不坏,说道,「小生是元德镇人,来此是为了寻我三弟,不料却一直找不到人,我十分担心他,恐不能再安心留下。」
见老先生稍有冲疑,他放下钱袋,又弯身作揖行了大礼,便开门出去。哪料门一开,就迎面撞上个人。只听得瓷器破碎的声响,地上已溅满茶水。一个年轻妇人倒在地上,咬牙不言疼,可脸色却已苍白。
老先生闻声出来,「阿宋你没摔伤吧?」
「万分抱歉,是在下走得急了。」谢崇华满面惭愧,要去搀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给她银子瞧病,才发现钱都做药费给这老先生了,更是窘迫。
那妇人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可面色却青白,刚才摔的可不是一般的疼。
老先生像想起了事,说道,「阿宋你人面广,替这公子寻个人吧。」
妇人爽朗问道,「要找谁,只管说。」
谢崇华见她被撞伤不问责,还一口答应要帮他找人,真觉这妇人度量大。老先生安抚说无妨,他这才说了人,又将弟弟的样貌说与她听。妇人听后就走了,让他在这安心等。
妇人走后,他寻了扫帚将地上茶杯碎片清扫干净,一会那老先生出来,将方才他给的钱袋还给他,说道,「一人在外不容易,你自己留着吧。」
谢崇华不肯要,同他推辞一番,被强塞回手中,心里感触万分。再做推让就辜负他的好意了,这才收回,恭敬问道,「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老夫姓邵,在这宁安镇开医馆有三十余年了。」邵大夫又道,「方才那人姓宋,是我远亲侄女,这几日都是她在照料你,别人都喊她宋寡妇,你也可以这么喊。」
谢崇华心头咯登,寡妇?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年长他两三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如此喊……不妥当吧?」
邵大夫倒是一脸淡漠,说道,「做了寡妇,她倒是更高兴的。」
谢崇华一顿,「这是为何?」
「她那丈夫好赌,输了便喝得烂醉,醉了便拿她出气。那时她常来我这治病,每每瞧见,便觉她丈夫禽兽不如,下手着实太重。苦的是婆家人还指责她的不是。」说着,他已冷笑一声,目有轻蔑之色。
杏林之人说出这样的重话,可见那人有多可恶,而护着他的婆家,想必也是做得过分。
邵大夫隐约想起什么,问道,「方才你说你是元德镇的人,弟弟叫谢崇意?」
「正是。」不知他为何又重提,谢崇华恭敬回话。
「那……」邵大夫欲言又止,多瞧他几遍,又不太确定,「那你……你叫什么?」
谢崇华作揖答道,「跟弟弟名字相差一字,崇华,华贵的华。」
邵大夫双目已露诧异,又上下细看他两回,「你莫不是榕树村的人?」
谢崇华一愣,「正是……邵大夫怎会知道?」
邵大夫朗声大笑,原本冷厉的脸顿时散了冷漠,「你岳父便是我师兄啊,你和妙妙成亲那日我还去喝过喜酒。可刚去就被人灌了一壶酒,新郎官也没看清楚。」
他一说,连谢崇华也觉意外,末了为这奇缘由衷一笑,实在是巧得很。那小二哪里不送,偏是送到这来。连邵大夫也觉颇有缘分,当即唤夫人来,去做一桌的菜来。
因算是自家人,谢崇华少了拘谨,和他说起弟弟的事。邵大夫听后沉思半晌,说道,「那墨香书院的温洞主学识渊博,院规甚严,连知州也慕名而来和他做学问。我还听闻有学生有事外出忘记和书院说一声,一日没去,他还亲自登门询问,可是不愿念书了。可为何你弟弟已在那里念了一年,后来半年没去,却是一点风声也没有?」
这也正是谢崇华觉得奇怪的地方,心下更是担心胞弟,害怕他闯了什么祸。腹中太过饥饿,见了菜吃个半饱,吃着吃着才想起来,「不知我昏迷了几日?」
「三天。」
「三天?」他愕然,忙跟他借了纸笔,想让人送信回家中,免得母亲妻子担心。
邵大夫在旁看他提笔落字,笔笔有力,折弯顺畅不拖泥带水。难怪师兄说他不是先瞧上这人,而是先看中他的字,确实下笔非凡。正暗暗称赞,门外就有人跑了进来,宋寡妇跑得气喘吁吁,一张俏脸通红,寻了谢崇华,说道。
「找着你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