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和倩倩走了,孟平他们也走了,陈启航和李勇又音讯全无,刘立杆觉得自己在海城,真的是一株独苗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不知道转机会在几个月还是几年以后,或者干脆就遥遥无期?
但要他就此罢手,举手投降,他又不心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颗火种,只要自己还在海城,坚持下去,朋友们一个两个三个……都会回来。
在这期间,让刘立杆感觉到最尴尬的还是,永城县委县政府给他发来了正式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八月二日至十日举行的“首届永城之夏艺术节”,这就是要他兑现自己夸下的海口了。
刘立杆盯着邀请函,只能苦笑,装聋作哑,有那么几天,刘立杆甚至一听到大哥大,或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人就会陡然紧张起来,他怕他接听以后,是永城的书记或县长给他打来的电话,那他妈的不就尴尬了,怎么说啊?
也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了海南现在的状况,知道了现在的刘立杆已经不是一月的刘立杆,甚至不是三月他们到海城时,见过的那个刘立杆了,邀请函只是一个试探,就是看看,你在海城还好吗?
刘立杆没有回音,他们也就没有打刘立杆的电话,大家心照不宣。
刘立杆紧张的心,慢慢地放松下来。
让刘立杆感到烦心的是还有件事,那就是京海中心的工地,尽管刘立杆吩咐建筑公司慢慢做,但他们还是拚命地加班赶工程,也不知道是因为其他地方的活都停了,就指望这里养活他们整个的公司,还是想早干完早结到工程款落袋为安。
刘立杆心里骂道,你们他妈的要是这么赶,老子的钱就维持不了多久了,他干脆命令曹国庆,到了晚上八点,整个工地就断电,曹国庆说,那怎么和他们说?
“就说供电局要求的。”刘立杆说。
这个说法说得过去,反正海城的电总是不够,天气越热就越经常停电,或者限制用电,逼得像南庄这样规模大点的酒店,都要自己买发电机发电。
晚上不让他们这些施工队加班,没想到他们就转到早上,每天凌晨四五点锺,天才刚刚抆亮,大部队就进场,轰轰烈烈地开干了,刘立杆打电话找不到建筑公司的老板,就把几个包工头都叫过来骂,你们他妈的,不是让你们慢慢干吗,那么急干嘛?
包工头们说,那没办法,我们和公司签的协议就是这样,不按进度完成,公司要罚我们款的,要慢下来,那你刘总得去和公司说。
刘立杆打建筑公司老板的电话,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通了,对方就打哈哈,天南海北扯几句,匆匆就把电话挂了,刘立杆心里明白,这是有意在回避自己,他们就是想把每阶段的工程按合同完成,然后停下来,天天来你办公室催讨进度款。
黄建仁和刘立杆说,刘总,要么干脆停下来吧,据可靠消息,这次调控,不是短期行为,上面是下了决心的。
“你他妈的现在有可靠消息了?”刘立杆骂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工地不能停,停下来我们就完蛋了,明白了吗?”
“可刘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还是不得不停,那我们这段时间,就白坚持了,我们的钱,就都扔进那窟窿里,打了水漂,后果只会更严重,而且……”
“而且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刘立杆骂道。
“而且海南,现在已经臭了,行里谈了好几笔海外的财团资金,人家一听说是到海南,根本不管你是什么项目,连谈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也难怪,熊谷组都从洋浦彻底跑了,李嘉诚也跑了,谁还会看好海南。”黄建仁说。
“好吧,让我想想。”
刘立杆放缓了语气,和黄建仁说,他心里也明白黄建仁说的有道理,及时止血,可能是防止伤口继续扩大,甚至溃烂的最好办法,但刘立杆又明白,只要一停下来,前面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
在建工程马上会被利益相关各方查封,臭名传开,整个新埠岛,只要你冲交一天的出让金,海城市政府,就会根据协议收回,他们也害怕这地烂在你手里,钱没收到,还缠上各种官司,各种的妖魔鬼怪都扑上来。
对他们来说,收回是最好的选择,是执行上面的任务,也是最大的政治。
如果那样,就没有第二次了,一个在当地名声做臭的公司,你化几倍的努力,也很难把你自己的名声再洗白。
境外的资金不行,刘立杆去找谢总,谢总帮他介绍了几个湖南的老乡,他们和谢总说,老谢,你要是敢投,我们就跟进。
现在的问题就是,谢总拿不定主意。
谢总在海城的这一次泡沫破灭,基本没有什么损失,那块地,他已经转租,租金也到手了,那个工厂的房子,也都租了出去,签的都是十年的租约,收的都是三年的租金,三年之后,你交不出租金,那也是三年之后的事。
地和房子都出手后,老谢手里拿着一大笔钱,正掂量来掂量去……
他在海城已经跌过一个跟斗,不可能不犹豫,犹豫了几个月,等到他下定主意想出手的时候,好几个项目都是这样,今天已经谈好,明天要签协议交钱了,对方又后悔了,说要涨价,对方说要涨价,老谢当然也要考虑考虑。
在他考虑考虑的时候,价格蹭蹭蹭蹭往上猛涨,老谢看着都害怕了,终於放弃。
就在眼馋着别人都做得热火朝天,日进斗金,焦急自己一事无成,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的时候,就到了六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