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恰好要出门,看着老妈子一个劲的看他,神色犹豫,不由得停下来,「什么事儿?」
「刚才有人来找?」
「谁?」
「没说,只说是怕打扰您养病,只问一句您的病就走了,怎么也不肯进来屋子。」
冯二爷的心扑通的一下,似乎是很久没有如此跳动过了,他嘴唇动了一下,咬着字儿的说,「是个女孩子,这么一般高的,书生气重,规规矩矩说话和气,见人带笑。」
老妈子一排手,「是了,还真是了,抱着一兜子的书呢。」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没一会儿工夫。」
话一说完,只见人就跑出去了,从没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那一顶极为名贵的帽子,就那样被风吹落到地上,长袍被风吹得鼓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后面走。
他从没有觉得如此想见到一个人,没有来找之前,他似乎是心如止水了,觉得偶尔会想起来,会记得这姑娘,真他妈的好。
瞧瞧,多么有骨气,回来了,再没有一个字儿的交际,他原以为是自己在上海,离着远了。
所以千方百计,或者是为着生病的理由,又或者是为着生意上的理由,又或者是为着革命的理由,总而言之,似乎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理由,似乎又是那么多的理由,让他必须到北平来。
来了,要干什么,要怎么干,他不知道,只是他现在喜欢散步,到了晚上的时候,喜欢散步到大学门口去,有时候能看到人,有时候看不到人。
如果门口没看到人,他就喜欢再往里面走一走,里面的学生多,或许就看到了,如果还没有,他就喜欢走在走廊里面,从一个个的教室门口路过,多早晚看见了,他多早晚心甘情愿的站一会儿,然后回家睡觉去。
那祯禧抱着东西,走得慢,等着他追上来了,就跟在后面,脑门上都带着汗意,他亦步亦趋,想着去喊她,去走到面前去。
那祯禧突然转身,定在那里,两个人隔着行走的人,就那么看着彼此。
她突然笑了笑,抿唇浅笑,知道他大概发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是二表哥啊?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呢?我刚去看你,听说你身体大好,我也放心了。」
冯二爷喉咙发紧,动了动,「怎么不进去?」
他的眼窝深深的,然后看着那祯禧,这人见清减了。
那祯禧似有似无的叹口气,她的心底里面在叹气。
「知道表哥安好,我就放心了,不必去叨扰了。」
说着说着,眼睛里面带着一点儿湿气,进去了有什么用呢,相顾无言。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不再看着他,慢慢地看着地面,「我出城了,表哥留步。」
说着就要转身走,心里面不是不痛,眼前的人,曾经想过一生一世的良人,怎能无动於衷呢。
但是,还是要走,她不是那种勾连的人,再不肯回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