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个鼎(1 / 2)

宋鼎鼎站在风中,与裴名对视上双眸。

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情绪,即便相隔甚远,她依旧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了冷冽寒意。

她怔愣着,几乎在某个瞬间,以为裴名是在问她这个问题,而不是地上那个自称小鼎的女子。

她看着裴名在竹影下模糊的身影,心底流淌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勾了一下,又疼又痒,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唇瓣轻颤了两下,鬼使神差般轻启唇瓣,未说出口的话,被女子破碎的哭声打断“师妹,是我被鬼迷了心窍,求你救救我,我会向你赎罪,我知道吞龙珠藏在哪里”

裴名垂下眼眸,竹影梭梭笼罩在他寒玉似的脸庞上,惨白的月光洒下,衬的他皮肤苍白无色血。

他没有说话,轻颤的睫毛像是纤弱的蝴蝶羽翼,在鼻翼两侧投下淡淡的阴影。

在这一瞬间,竹林里只有风声,安静得让人发慌。

玉微道君脸上的神色复杂,微微抿住薄唇“你知道吞龙珠在哪里”

女子啜泣着点头“我知道,对了,还有昨夜潜进竹林里被抓的那个姓顾的女子,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吞龙珠和那女子”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停顿片刻“师尊,不管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你们离开时带上我,我一定会将功赎罪届时出了秘境,我愿自废修为,任师妹处置惩责。”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白绮凑近裴名,低声道“阿鼎很想救顾朝雨,不管她是真的假的,你先答应下来。”

白绮并不觉得裴名会因为这点小事记仇,主要他身上流淌着魔域血脉,再加上神明之身,一点小磕小碰的伤疤,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伤口自愈,不留下一点疤痕。

而且他修为高深,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既然被铁烙烙伤,那便是他自愿为之。

既然是自愿,又何谈记不记恨

见他不语,那女子往前爬了爬“师妹,我真的知错了,你救救我”

裴名打断她“好。”

他垂着眼看

她,微启薄唇,嗓音不带一丝温度“找到顾朝雨和吞龙珠,我救你。”

沉默一路的黎画,听闻此言,唇角微微翘起,低着头轻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不管眼前女子身份是真是假,无臧道君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答应救她,便会救她离开这里。

但让无臧道君答应救她的缘由,不是因为吞龙珠,而是因为白绮的那一句阿鼎很想救顾朝雨。

原来在无臧道君心底,却是已经将阿鼎排在吞龙珠之前了吗

听到他的笑声,裴名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他笑容微微凝固,嘴角弧度迅速回归平静。

白绮用匕首割断了女子身上的捆绳,女子得到解脱,总算不再抽泣,她擦拭干净眼泪,稍稍整理了一番仪容,怯生生看向玉微道君。

明明只是大半个月没见,却像是隔了三秋般,她看着玉微道君的脸,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师尊。”她轻唤了一声,嘴唇轻轻蠕动,在感受到玉微道君的目光后,便迅速低下头去“茅屋里有机关,直通往密道,那位顾小姐和吞龙珠都在密道的尽头。”

玉微道君颔首“小”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能叫出那声小鼎,唇角抿了抿“你来带路。”

她眼中的光倏忽黯淡下去,但很快便又调整好了心情,扯出一抹笑容“好,我来带路。”

女子走进茅屋里,在陈设简单的屏风后,摸索了一阵,指尖按下机关,便听见轰隆隆的巨响。

只见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裂开一道两人宽的通道,类似地下室一般,放眼望去黑漆漆一片,隐约能瞧见石头砌成的窄台阶。

白绮探头看了一眼,撇着嘴收回了视线“我觉得,你应该先跟我们解释一下,那些竹林里插在竹竿上的婴儿尸体是怎么回事。”

对于面前这女子的话,她从一开始就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倒不是怀疑女子的身份,只是她觉得女子没有完全说实话,说的话掺着七分真三分假。

第六感告诉她,那七分真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偏偏就是那三分假,向他们隐瞒

了最致命的关键之处。

白绮的声音不大,却在暗道打开后,一遍遍在耳畔响起重叠的回音。

宋鼎鼎脸色微变,胃里一阵翻滚。

竹竿上婴儿尸体

她下意识看向裴名,然而裴名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那漆黑的暗道微微失神。

“我不知道。”女子摇头,情绪略显低落“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便一直被困在竹林里。白日失去意识,被庄主操控,夜里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庄主捆了起来。”

“我试图挣扎、自救,但根本没有人理会我,哪怕我故意在榻上排”

她的嗓音戛然而止,脸色通红的埋下头,再不好意思多说一句。

白绮听得一脸懵,其他人也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宋鼎鼎却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是什么。

哪怕她故意在榻上排便,想要让白天里的自己因此而恢复意识,又或者有人能发现异常来救她。

难怪那日与夫人初见时,夫人会提起自己每日中午才醒,早上就排便在了榻上。

宋鼎鼎当时还以为夫人是临近生产,心理压力太大引起的症状,没想到却是她在向自己和外界求救。

不同于其他人对面前女子的存疑,宋鼎鼎倒是有些相信这女子就是原主。

他们不敢相信女子的话,主要是因为她已经服毒身亡,连尸体都火葬入土,而女子并不知道此事,有悖于他们已知的事实。

另外,如果她早已被火葬掉,那女子所说的不慎开启混沌锁就不成立。

但他们不知道,服毒假死的人是她,原主早在她穿过来之前就消失了。

宋鼎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在白天的时候,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

听闻略有些熟悉的嗓音,女子缓缓抬起头,对视上她的眼睛。

女子迟疑着,细细打量起宋鼎鼎,这人穿着男装,但容貌清隽秀气,眉眼之间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知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答道“没有。”

宋鼎鼎正想说什么,竹苑外的远处却隐约传来跌憧而至的脚步声,女子做了一个

噤声的手势,神色惊慌道“他来了是管家来了”

她拿起屋子里的蜡烛,疾步走进了密道里“走,快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几人面面相觑,沉默一瞬后,裴名率先跟了上去,吕察紧随其后,宋鼎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她并不怀疑原主的身份,但她心底还压着许多问题,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还是要谨慎行事才好。

然而现在惊动了庄主,他们也没得选择,左右都是险境,倒不如赌上一把。

在几人陆续进入暗道后,女子摸索着将暗道入口关闭,在轰隆隆的响声中,透过窗户照进暗道里的月光渐渐消失。

石头砌成的台阶又窄又峭,女子手里端着左右摇曳的烛火,只能照亮到她自己脚下。

她看着脚下上百层的石阶,提醒道“大家小心点,我平时只见庄主进过暗道,但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就怕里头有什么机关。”

女子的说话声在暗道中回荡着。

初入黑暗之中,眼睛需要适应,宋鼎鼎看着脚下无尽的漆黑,掌心贴扶着凹凸不平长满青苔的墙壁,连往哪里落脚都不知道。

就在她举步维艰之时,眼前漆黑的甬道被一簇小小的橘光照亮,抬眸望去,却见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她眼前来,指间轻叩着微亮的火折子。

这火折子是她的,昨日夜里给裴名过生辰,去小厨房里做蛋糕时,拿出来生火用,后来点完生日蜡烛,她便没再看见火折子。

她还以为是不慎丢在了哪里,原来是被裴名拿走了。

他将火折子送到她面前,言简意赅道“拿着。”

宋鼎鼎就着火光,看了一眼层层叠叠上百层的石阶,摇着头,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一起走。”

裴名垂下眸,看着她紧叩住他臂弯的手,那白皙纤长的手指肚上,沾着些青苔和水渍,覆在他不染纤尘的绫衣上,落下淡淡的湿痕。

他有轻微的洁癖,此刻应该拨开她的手才是,但他望了许久,也迟迟没有做出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