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唐铳的车停在许供春家小区前空幽的街上,暖黄色路灯射在黑色轿车漆亮的顶部,细碎的灰尘与细小的杂质,在束束灯光中荡漾飞舞。
沉寂的车内,开着柔和的阅读灯,灯下亦有熙熙攘攘的空气分子在空中盘旋,爲车内的僵持的气氛,度上了柔和的光晕。
许供春身体斜斜地缩在副驾驶座位里,手臂触碰到微凉的真皮座椅,小幅度地挪开,随意地搭在牛仔裤上,窍细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些不易察觉得苍白。
她歪头顶着车窗,疲惫地合着眼,不言不语,面料柔滑的白衬衫的第二颗扣子,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着。
唐铳猎豹一样锐利的双眸,在夜色下变得幽暗。
单臂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靠近许供春。
许供春未睁眼,却呼吸变得缓慢延长,衬衫扣子随着呼吸起伏不再规律,睫毛微颤。
唐铳缓慢地向屏住呼吸的脸颊逼近,直勾勾地锁住她面颊上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唇边不经意地向上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忽的,许供春睁开眼,杏眼微瞪,警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唐铳的脸,「你干什么?」
同时,唐铳手臂向后排摸过去,突兀的嘶啦嘶啦的塑料声响起,他食指勾过来一袋子的药,身体懒洋洋地远离许供春,坐直。
他嗓音轻软,「拿药。」
许供春惊觉唐铳刚才故意撩她,耍她,不悦地咬住下唇,惨兮兮的偏白的嘴唇儿被咬得透着血。
想一口咬住他颈部的动脉,咬出血来最好。
唐铳垂眉打开药盒,眼睑挡住他眼里不明神色,取出白色药片板子,按压着塑片。
又一阵嘶啦嘶啦的声音。
唐铳的手指不似办公室精英们那般修长,手指肚上的指纹因些细小的刀伤而不完整,有些粗糙,也有着一般男人没有的硬烈力道。
此时却动作很轻,取出两粒白色药片后,从侧门的储物格里拿出瓶装水,拧开瓶盖,将药和水一幷递向她,声音带着哄意,「吃药吧。」
「不吃。」
许供春毫不犹豫地冷漠拒绝,摔门下车,转而上了后排座位,侧身躺下去。
座位不够长,她蜷起腿,头顶着左车门,脚踩着右车门,一副要在车上过夜的样子。
唐铳跟着下车,打开左车门,探头进来,闪着幽深的黑眸俯视许供春。
她枕着一只手臂,眉眼紧闭,唇抿成一条直綫,面料柔滑的衬衫向一侧垂下去,露出精致的锁骨,白嫩的肌肤,以及内衣的黑色蕾丝肩带。
真是……撩人而不自知。
唐铳徐徐移开视綫,重落到她轻羽一样发颤的眼睑上。
「吃药吧。」
「不吃。」
「去医院吧。」
「不去。」
「回去睡觉。」
「不回。」
唐铳被气笑了,「你不吃药,不去医院,也不回家,你哪也不去你是半夜出来遛弯儿赏夜景的?」
唐铳的胸腔随着他的声音震动在许供春的头顶,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儿也跟着阵阵袭来,许供春觉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我室友的男朋友来了。」顿了顿,她故意补充道:「一个休假的兵哥哥。」
唐铳瞳孔微缩,仿佛有什么深处的记忆在透明的气泡中以画面形式展开,而气泡一触即碎,画面瞬间消失在空中,只剩一滴气泡汇成的液滴,落在尘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空气中却残留着泡泡的肥皂液的味道。
许供春枕着的手臂有些发麻,艰难地转了个身,换只手臂继续枕着。
衬衫被她卷得错了位,最下面的扣子拧到了腰窝,领口的扣子也被扭转得解开,傲人的柔软若隐若现。
这他妈的真是……不是故意的都不可能。
唐铳蹲下身,将许供春的手臂抽走,换成自己的手臂,枕在她脑下。
许供春仰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里闪着恼怒的光。
但在看到唐铳以一个明显不舒服的姿势蹲在敞着车门的车边后,她恼怒的光渐散,轻轻蠕动着嘴唇。
在寂静的夜里,细小的声音都被精密仪器一般扩大,钻进人耳里,清晰得过分。
她说:「苦肉计么。」
唐铳沉默片刻,无波澜地说:「没有衣物给你枕着,就这么睡吧。」
许供春多少带了些故意的成分,既然他把手臂伸过来让她枕着,那她就枕着,还故意握住他手腕不让他抽走,较着劲儿地无声打赌他顶多能挺两分钟,就得趁她睡着后悄无声息的抽走手臂。
唐铳的目光落在她触碰着他手腕的指尖,细细麻麻的感觉从相触的指尖徐徐传至小腹,暗自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清浅的魔力,「睡吧。」
许供春眨了两下长密的睫毛,眼皮渐觉得发沉,竟真的安稳的酣睡起来。
握着唐铳的手,随着无意识的熟睡,却始终没有放开。
许供春这一觉,整整睡了五个小时。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小区里需要上早班的细碎的聊天说话声音,许供春缓缓睁开眼。
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和唐铳十指相扣的手。
他手心干燥浸凉,茧厚粗糙,宛若透过这只手,能闻到他日复一日握枪训练的日子里的火药味儿。
心里……有刺痛。
许供春小心地仰头看过去,正对上唐铳清亮有神的目光。
他这是压根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