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料 ...
唐铳手碰到副驾驶座椅调节器, 轻轻一勾,许供春顿时变成半躺的姿势。
单手撑着她的椅背, 与她靠得极近。
许供春快速扇着睫毛, 语带警惕,「你干什么?」
唐铳指尖点了点她的翘下巴, 「听故事,可不是免费白听的。」
许供春移开他的手指, 故意道:「哦?多少钱?」
唐铳惜字若金, 言简意赅,「无价。」
许供春歪头追问, 「是你的无价, 还是我的无价?」
唐铳笑, 「你的无价, 我的免费。」
他勾着唇,宛若靠近美味佳肴,徐徐的, 距离一寸远时,微张开唇,似欲轻柔地含住面前的珍馐美馔。
许供春猛地捂住嘴,捂得死紧, 「我感冒了。」
唐铳掰着她的手指, 「我身体很好。」
他声音低沉地诱惑着她,「不怕传染。」
许供春头摇成拨浪鼓,「教官, 严禁趁火打劫。」
唐铳漆黑的眸,定格在她紧紧捂着嘴的五指,掐得脸蛋儿泛了白,他拍打了下她的手背,直起身来,「等你来跟我索吻的那天。」
许供春丁点儿不怕他生气,笑盈盈地坐起来,「那您就得等到老了。」
刚拒绝完唐铳,她又去牵他的手,「边散步边聊呗?」
白晰柔软的手,仿若柔荑,唐铳捏了捏她手心,被拒绝的心里恨恨的,想咬她一口,嘴上却应了,「嗯。」
许供春很喜欢色彩大师莫兰迪先生的高级灰色调,加了灰色低饱和度的燕麦色衬衫,显得她柔和温婉,挽着唐铳的手臂,散步在小县城的路边儿。
唐铳身姿挺拔,单瞧背影,结实健硕,仿佛能想像得到他庄重冷峻的面容,和沉着内敛的性格。
许供春比唐铳矮了一个脑袋,则衬得她娇小柔弱,唇畔轻轻翘着,聆听唐铳的故事。
盛文修的弟弟盛文叶,和许供春同岁,也曾是一个特种兵,他进特种部队时十八岁,班长正是唐铳。
盛文叶个性跟唐铳很像,自小就对军人有高度崇拜敬意,很小就开始狂练体能,进部队半年后,各项能力就拔了尖,特种兵中的特种兵,被隶属武警总部的猎神突击队看上,年纪轻轻,就破例执行各类反恐,维稳和安保等特殊任务。
许供春高中毕业时,唐铳休假回来二十天,就在他归队的两天前,接到盛文叶因公殉职的消息。
恐怖分子以人体炸弹自杀式暴力袭击时,盛文叶爲救十二条人命,当场身亡,屍体四分五裂爲碎片,运回国时,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
唐铳去出席葬礼追悼会时,见到了盛文叶曾经跟他提过数次的青梅竹马苏渺。
盛文叶嘴里的苏渺,和许供春很像,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做他的小尾巴,对谁都热情,尤其对他最热情,笑得最欢。
总爱穿着一身白裙,挽着他胳膊喊他叶哥哥。
盛文叶曾怕过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意外,好言好劝地跟苏渺商量谈分手,等他退伍后,如果她还没有男朋友,他再回来找她。
苏渺固执,坚决不分手,言语中的结论就是非他不嫁,哪怕等到死。
军人刚毅果敢坚韧,不该有怕的,但盛文叶有怕的,就怕自己受伤,怕苏渺担心。
但是,世事无常坏陂复,人生易尽朝露曦。
盛文叶最怕的,以最坏的方式伴着风雨行来。
殡仪馆吊唁厅送别仪式时,当装满盛文叶身体的寿棺,从升降台上落下,做最后的遗体告别时,满室撕心裂肺的哭声,唯有那姑娘一滴眼泪未落,只是倔强的咬着嘴唇,两只手攥得骨节泛白,紧紧地盯着那个寿棺。
盛文叶火化后,其家人守在殡仪馆等待骨灰,那姑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唐铳有种敏锐的直觉,开车跟着那姑娘,一直跟到那姑娘的家。
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仰头看着三十层的高楼,有些犹豫,毕竟他只是盛文叶曾经的班长,幷非是亲戚长辈,没有身份和立场与那姑娘谈心。
他犹豫了一分钟,终於拈灭烟蒂,推门下车。
方走进单元门跟前,手还未碰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冷汗和恐惧瞬间袭卷全身。
疯了一样冲过去,那姑娘已经躺在血泊中。
一身白裙,在鲜血中盛开,仿似一朵世间最倔强的花。
唐铳深呼吸,转身看向许供春,「她很像你。」
都是一样的青梅竹马,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曾被他宠上天,一样的失去他就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许供春觉得胸口闷闷的,眸子里雾蒙蒙的,伸手抱住他,「你怕你也出事,也怕我也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