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再生
柳家千金中了女状元做了女官时,城中百姓都议论纷纷,道其是因势而上。而今柳雁一步一个脚印,成了两件险要大事得了封赏,这回,终於是没人说三道四了。
腊月下雨比下雪更冷,混杂着冷冷寒风,吹得人眼睛都疼。
阿这的坟墓在郊外,没有树林遮挡风雨,四周空旷,更是寒冷。柳雁拿了一把伞撑在她坟前,从怀中拿了一个小瓶,将里头的灰白抖落在地上,「阿这姐姐,宋姐姐是叛国罪,屍骨无存,我托狱卒拿了这一点骨灰,算是在这和你一块长眠了。」
阿这和宋晴素来交好,甚至在宋晴临死前都提了阿这。柳雁对宋晴说不出有恨,她让人来杀自己,那觉得可怜的心思,远比憎恨她更深刻。
洒了酒水,看看天色,已快正午。她将酒杯交给下人,「收拾好,让车夫去驿馆。」
杏儿接过酒杯,一手仍为她撑着伞,问道,「姑娘不是已经不用去鸿胪寺了么?去驿馆做什么?」
因伤还未全好,柳雁走得很慢,声音也同样缓慢,「去送故人。」
寒风习习,也不知这雨还会停不会停。伞下的人抬头看看远处,因雨帘不断,看得十分朦胧。
大殷和大杨两国已将每年交换的粮食骏马商议妥当,重新签订国契,不日回国。
马车到了驿馆,却得知苏定已外出,不知去了何处。柳雁思量片刻,又上了马车,「去苏家旧宅。」
苏家当年火烧一夜,已成废墟。因是一代奸相苏自成所住的地方,这儿也无人愿买,怕坏了名声。因此苏定再回到这,这里仍是一片废墟,烧成炭的横梁木柱铺了满地,再不复昔日模样。
他打伞站在以前大门所在的地方,看了许久。
父亲老来得子,对他很是疼爱。可勤於政务,疏於管教。后来去了书院,遭人挤兑,才知原来父亲是大殷的大奸臣。他回去问父亲当年祁家七十八口人命案一事,父亲没有答他。
没有解释,便是默认了。苏定自此以后,便对父亲很疏离。
父子两人的关系,更似在一个大宅同住的人,而非父子。
直到父亲过世,直到他知晓父亲当年的苦衷。
可惜已经太冲。
这条巷子已经无人居住,因离主干街道也远,并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他却听见了踏着雨水而来的脚步声,转身看去,便见个姑娘撑伞走来,似烟雨下的一抹明媚,散了心中阴霾。
他微顿片刻,才想起自己该笑,像往日见到她那样,「你是不是先去过驿馆了?」
柳雁闻声,边往台阶上走边说道,「嗯,他们说你出门了,我想……你约莫是来了这。」
苏定叹她懂自己,却也只能暗叹,「明日我就走了。」
柳雁点点头,「所以才想来见见你,我不在鸿胪寺了,不能再和他们一块送你们出城,所以想见上一面。」
苏定笑道,「你就不怕你未婚夫吃醋么?」
「怕。」柳雁想也没想,「那日一起回去,他提了你两回,那定是心中在意的。」
苏定微微笑道,「你不觉得他这是不信任你?」
「那定不是,他身旁若是有姑娘出现,哪怕他真不喜那人,我也会不乐意让那姑娘多待。」
苏定默了默,到底没有继续说齐褚阳的不是,「的确如此,他不是不信你,只是身为一个男子,看见自己心仪的人同别人走得太近,心里不舒服是定然的。但他尊重你,也是信你,所以才不问。」
这点他深有体会,与其是在说齐褚阳,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有所感。他笑笑说道,「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柳雁稍稍抬伞,「所以我带了几个下人来。身为故交,一定要来送送你,可不必要的误会,也不能想到了却还眼睁睁看它发生,那就是我的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