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到陈宅,已是入夜。陈宅内外却是人来人往,都是来吊唁的街坊四邻,灵堂门外还站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官差,时不时上前检查盘问。

陶景“他们还真报官了。”

白煊“报这儿的官有个屁用。”

十烨皱眉,他又举起聚奎盘看了看,七曜剑意似乎受到强力影响剧烈颤动着,无法指引确切的方向。

十烨收起聚奎盘,“他们报官恐怕不是为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家长子陈继荣和一名县丞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出灵堂,匆匆进了偏房。

三人对视一眼,腾身上房,掀开瓦片偷看。

屋中,陈继荣将三张画像递给县丞。

县丞“就是这三人害死了令尊”

“正是,”陈继荣展开画像,一张一张描述道,“此人名为陶三,是个坑蒙拐骗的老贼。”

画像上的老道士发须乱蓬,像个要饭的花子。

陶景飞速把自己的胡子编成整齐的小辫子,还抽出一根红头绳扎了个端正的蝴蝶结。

陈继荣指着第二张“此人名为白煊,半月前潜入宅中假扮小厮,定是为了与这贼人里应外合。”

白煊口中无声骂骂咧咧,十烨看他的嘴型,大约是在说“我哪有那么丑”。

“还有此人,心肠却最是狠辣,是害死我爹的罪魁祸首”陈继荣指着最后一张画像道。

十烨“”

画像上的人穿着道袍,口歪鼻斜,还是一双三角眼,和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陶景和白煊憋笑,很是幸灾乐祸。

县丞“这三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陈大少爷放心,令尊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今日被妖道害了性命,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他们抓捕归案”

“多谢县丞大人”

陈继荣又和县丞寒暄几句,便送了县丞出门。

十烨和白煊、陶景交换了一下眼神,分头去陈宅四周查看。

十烨第一处去的便是陈老爷的卧房,昨日他查看陈老爷棺木之时就觉怪异,感觉卧房里似乎还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陈家上下都在灵堂待客忙碌,后宅反倒清净,十烨几乎畅通无阻进到了陈老爷卧房。房间很大,有内外两室,中间以屏风相隔。十烨没有点灯,站在屋子中央凝神观望,空气中隐隐飘荡着细碎的绿色光斑,仿佛夜游蝶翅的荧粉散落,形成纤细脆弱的光流。

十烨抬手抚过光流,指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仿若冰冻过的针尖刺入皮肉是鬼火的灰烬。只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强行扑灭了。

顺着鬼火流痕向前走,光流转过外室,绕过屏风,飘过空荡荡的红木衣柜,缠绕在雕花悬帐大床四周。床褥床帐都已被撤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和床柱,显然,整间屋子都被特意收拾过。

鬼火渐渐聚向床底,形成了铜钱大小的光斑。

十烨蹲身向床底看去,突然,那光斑被吸入了床底的黑暗,噗一下灭了。

床下有东西

十烨起身反手一拍,雕花大床犹如风筝飘到了一边,床下异常干净,连半点灰尘都没有,若是常人定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十烨的净目却是看得异常清楚地面上画着一个脸盆大小的八角阵。

阵法并不稀奇,并未脱离方术式技中的阵法规则,中有阵核,外有阵壳,内以符咒连成阵脉。阵核和阵脉的颜色较黑,应该是时间较长,而阵壳的颜色则较为鲜亮,是最近才加上去的,且隐有死臭气味。

阵壳是以数十道净鬼咒组成,和陈老爷棺木上的咒文很相似,阵脉则是用锁魄咒的变体书写,最诡异的是阵核的咒文,符咒样式张牙舞爪,甚是少见,十烨在记忆中搜索许久,终于想起来是“养鬼咒”

养鬼,以夭折孩童骸骨和尸油炼制“鬼心”,用养鬼咒豢养封存,通过驱使鬼力行运改命,鬼气愈厉,鬼力愈强,但若豢养不当必遭反噬,鬼主下场十分凄惨,古往今来都被视为邪术。现在这个阵法,竟又是在养鬼咒上新增了“锁魄咒”,和之前号牌中的“吸魄咒”遥相呼应。

十烨心中一惊,他明白了。这个八角阵还有之前的号码牌都只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此处应该还有一个威力恐怖的巨大法阵。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八角阵倏然大亮,泛起浓郁的腥臭,十烨捂住口鼻后退数步,阵核中央燃起一簇一簇绿色的鬼火,呈放射状向外扩散。

是养鬼咒反噬

十烨甩出数张净化咒,可瞬间就被鬼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下一秒,阴风扑面而来,十烨又荡出一排玄光护体咒,阴风擦着金光护盾拐了个弯,钻出窗户,消失了。

一片死寂。

十烨惊魂未定,忙上前查看,但见五道爪痕划过八角阵,浓郁的绿色鬼气萦绕其上。

鬼爪而且看这个深度,八成是厉鬼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十烨暗呼不妙,旋身冲出大门,寻着叫声一路追到了灵堂。灵堂之上一片混乱,丫鬟小厮,吊唁的宾客们抱成团躲在墙角,又哭又叫,还有不少直接晕了,差役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难辨死活。陈家的儿子儿媳缩在陈老爷的棺木旁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灵堂前的院子里。

夜色中,站着一抹鲜红的影子。

它穿着如血的嫁衣,戴着红盖头,长长的袖子垂在身体两侧,裙下空荡荡的,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是刚刚逃出来的那只厉鬼

十烨身随心动,唤出七曜剑意,足踏九天八风步杀了过去,剑光冲散了鬼影,可下一秒,又重新恢复成了红嫁衣。

七曜剑无法伤她怎么可能

女鬼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十烨的攻击,只是安静地飘着,她面朝灵堂,虽然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她的脸,但十烨感觉她应该在看什么东西。

她身上并没有鬼气,甚至,四周也没有鬼火。

“那不是她的鬼体,”身后传来声音,“只是一抹执念。”

十烨回头看到了白煊,却没看到陶景。白煊紧蹙着眉头,脸庞半隐在黑夜中,看起来有些阴森,他的眼瞳又变成了红色,隐有流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