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枫见沈映雪不说话,有几分恼怒。他一直劝凌云相信他的父亲,谁想到花主竟然无动于衷。
难道花主真的没有把凌云放在心上吗
还是说,在花主的心里,凌云根本比不过权势
“您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厉害人物,您和忠信王结盟的目的,如果是给沈映雪报仇,岂不是可笑”
“你说什么”沈映雪声音愈发低沉,不难听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荀炎没以为他是在假装,“沈映雪”“魔教”之类的字眼,就是沈映雪的逆鳞。现在江寒枫拿着他们的仇恨说事,就算是荀炎,心里也很不愉快,更何况沈映雪是个疯子。
英雄大会的时候,他已经被逼得发过一次疯,如果江寒枫还要步步紧逼,沈映雪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荀炎按住沈映雪的肩膀,“公子。”
沈映雪看一眼荀炎“我没事,让他说”
江寒枫说“你对凌云,对诸成玉确实无微不至,但是你可曾尽到过父亲的责任”
沈映雪沉默,他当然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压根就不是这两个人的父亲。
江寒枫看他神色毫无波动,就知道这个人固执极了,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渐渐生出些许怒气“你可有替他们着想过若非是你的失职,凌云怎么会剑走偏锋他当真是喜欢爬男人的床,被父子两个一起侮辱吗诸成玉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他真的想做吗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沈映雪带入花主,觉得江寒枫说的好有道理,确实是这样的。
“你武功高强,权势通天,又心机深沉,满心都是你的谋划,可是凌云和诸成玉呢你连亲生儿子都不愿认,何曾给过他们一点庇护”
沈映雪对荀炎说“茶。”
荀炎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你计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沈映雪报仇,那凌云的仇,谁来报”江寒枫替凌云难过,“沈映雪是你的妻弟,凌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沈映雪喝茶的动作顿住,茶杯放在唇边,迟迟没有动。
“你纵然深爱那个女人,难道凌云就不是她的骨血吗”江寒枫觉得,疯了的人不知凌云一个,在失去妻子的时候,花主也跟着一起疯了。
所有的人都是他复仇的筹码,也是他复仇的工具,包括他自己。
沈映雪默默看了一眼荀炎。
他知道沈映雪是凌云的舅舅,但是关于花主的妻子,这个角色从来都没出现过吧这些人是怎么脑补出来的
江寒枫看到沈映雪的神色渐渐凝重,递到嘴边的茶水也没喝下去,他放下了茶杯,直直地看向自己。江寒枫道“你整日对着魔教的牌子睹物思人,却不知逝者已矣,生者才是你该珍惜的。”
沈映雪觉得委屈,他玩自己的游戏机有错吗哪里就没珍惜身边的人了
江寒枫目光锐利,没有错过花主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只是花主向来擅长藏匿感情,更深的江寒枫就读不懂了。
江寒枫说“倘若忠信王此时与凌云没有牵扯,你大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既然知道忠信王要凌云死,你怎能坐视不理,还任由他接近凌云”
沈映雪陷入沉思,这是个好问题,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回答。
“你是凌云的父亲,凌云疯了,你脸上无光,簪花巷也无光,但是我始终不信你和凌云一点感情都没有。”江寒枫语气弱了下来,站在凌云的角度,以女婿的身份恳求,“凌云畏惧忠信王,他如今才刚好一些,何必再让他与忠信王见面您难道不想凌云恢复正常吗”
荀炎刚才还很生江寒枫的气,听到这里,心里的怒火一下就散了。
江寒枫的心情,与他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江寒枫不知道真相,守护的人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凌云。而他守护的就是面前的教主。
教主的逆鳞是魔教还有仇恨,凌云的逆鳞就是忠信王。
虽然不知道江寒枫为什么觉得凌云是被忠信王逼疯的,荀炎很难不同情江寒枫。
江寒枫说完,定定地看着沈映雪,不再多言。
沈映雪等了一会儿,他依然没说话,才开口“说完就下去吧。”
“花主”江寒枫喊了一声,看到花主依然沉重的表情之后,突然意识到,花主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虽然此刻他并没有给出答复,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要花主不被仇恨蒙蔽,把他的心思从花鹿鹿身上,放在凌云身上,不难发现凌云此时处境艰难。
等他想明白,凌云也就得救了。
江寒枫行了一礼,离开了花主的房间。
荀炎有点担心地看着沈映雪,“公子。”
连他都听不明白,公子还病着,大概更糊涂了。
沈映雪说“江寒枫的话,有理有据,很难辩驳。除非告知他真实身份,否则我只能认了。你说,要不要告诉他,我就是凌云”
荀炎听到他讲话的语气,暗暗心惊。
这段时间公子的言谈举止与常人差不多,但他依然每日都在喝药,兰锦也说,公子的病情只是看起来好了些,实际上并未好转,甚至他的内力得不到压制,还在渐渐恶化。
他之所以看起来像正常人,只是因为他在努力假装成正常人。
就算装的再像,他也是个疯子。
疯子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沈映雪曾经对兰锦说,他看不到所有人的脸,那些人在他的眼中,全都是禽兽。哪怕自己给沈映雪做出的易容,沈映雪也看不到,在沈映雪的眼中,他依然是原本的模样。
荀炎很担心。
担心沈映雪做了太久的花主,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担心江寒枫编的故事太过合情合理,让沈映雪身陷其中,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凌云,迷失了自我。
“公子,您还记得,您是魔教之主吗”荀炎问。
“我当然记得。”沈映雪说,“可是现在魔教已经没有了,魔教之主的身份,只代表着麻烦,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要提了。不过那些害过我的人,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您一定要记得,您就是沈映雪。“荀炎忧心道。
“你的意思是,告诉江寒枫我的真实身份”
这么一来,所有的剧本都要停下来了,沈映雪还有点不舍得。他还想看江寒枫在花主和凌云之间犹豫不决,上演一出父子伦理替身文学呢。
荀炎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吧。”
沈映雪当初被很多人背叛,就是因为识人不清。江寒枫再怎么说都是玉鼎山庄的人,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对凌云的心思是真的他连凌云和花主都分不出来,谁敢相信他的爱情啊
万一江寒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正道的人反应过来,朝廷的人也反应过来,教主恐怕要再经历一次被人围剿,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荀炎以前觉得沈映雪天下第一,再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可是沈映雪被人打成重伤,几度濒死时,荀炎的念头就被打碎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沈映雪这么厉害,还会差点死在别人手里,被人算计成了不能动用武功的废人
后来荀炎想明白了,是对方人太多了。
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做了,沈映雪总得有些亲信,正如他和兰锦。身边的人背叛了他,正道的人又那么多,就算光明正大地武斗,沈映雪也会筋疲力尽,最终难逃一死。
再者就是,如今的江湖,只记得最近成名的人,以前的前辈,渐渐被江湖遗忘。但是那不代表他们不在人世。遇到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名誉能让一个人变得傲慢,傲慢了就不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就容易行事出格,临死前才发现,原来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多得是。
荀炎对沈映雪说“您还是暂且不要暴露身份,我会告诉兰锦,让他提醒您的。我离开之后,每日的药,您记得按时喝。”
“我知道了。”沈映雪说,“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弄混自己的身份,除非”
除非马赛克给他码掉了。
不过他的身份关系到主线任务,马赛克应该不会这么拖后腿,直接给他把最根本的码没了。
荀炎看到沈映雪的沉默,心下一沉“除非什么”
沈映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
荀炎他们今天就要出发前往青羽宫,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盘缠和行李,带上东西就能走。
诸成玉扭扭捏捏,想去和沈映雪告别,但是上次他离开的时候,沈映雪说了,等他想明白,自然会找他。沈映雪一直没找他,诸成玉不敢主动去,最后上了马车,也没能和沈映雪道别。
他小小地缩在江寒枫身边,轻声问他“爹爹真的没有出来送我们吗”
江寒枫刚把花主训斥了一遍,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冷静下来,感觉那番话说的太重了。
花主本来就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心情不好,他还那么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花主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千万别气出病来。
听到诸成玉问,江寒枫掀开车帘,回望一眼“没有。”
诸成玉有些失望,“我真是没用,惹爹爹生气了。”
江寒枫亦有同感,但是一想到花主会改变对凌云的处置方式,就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他道“花主身体不便,又身份高贵,不出门送也是应该的。”
诸成玉难过道“可是他已经三天没见我了。”
江寒枫没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没比诸成玉好多少,这么一闹,花主也可能不想再见他了。
出差的人愁云惨淡,屋里的沈映雪没有了不知情人士的约束,快乐极了。
只要忠信王不来,他就不用扮演凌云,可以一直躲在屋里做咸鱼,想看电视看电视,想打游戏打游戏。可惜他的身体还是不好,没法熬夜,兰锦也不愿给他吃那个可以提神醒脑的药丸,沈映雪只能用最正常的作息,过最咸鱼的生活。
就这么过了两天,忠信王府又派了人来送东西。
李百七过去收了,兰锦拿着礼单给沈映雪过目,大体还是一些名贵的药材,或者难寻的食物。有了忠信郡王送的东西,沈映雪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每一餐里都带点新奇的山珍海味。
兰锦给沈映雪看完,却没有直接下去,他谨慎地建议“忠信郡王看起来还算友好,他势力大,人脉广,又是皇帝的弟弟,主人不妨把那秘籍的事情告诉他,也让他帮忙寻找。”
沈映雪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
兰锦怕他思虑不周,又补充说“忠信郡王找到了,拿来做交易倒是可以,就怕他知道那东西对主人尤其重要,不肯送来,万一直接烧毁,也很难做。”
“那就以凌云的名义去。”沈映雪说,“告诉他凌云需要用那个东西来续命似乎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沈映雪看了猫猫头一眼,想起来那天江寒枫骂他的时候,只有荀炎一个人在。荀炎听完就走了,没来得及和兰锦通气。
他说“我幼年时遭遇过朝廷的人追杀,有可能是忠信王府的人,也有可能不是。”
“世人皆知,忠信王府的大公子幼年早夭,王妃思虑过度,缠绵病榻,没多久就死了。之后忠信王冷落了妾室,那位妾室没过多久也死了。”兰锦猜测,“说不准是妾室害死了王妃,忠信王才这么生气,一直不立祝凌为世子。”
沈映雪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如果他就是那个早死的大公子,那他很有可能是被妾室丢掉或者卖掉的。妾室得知他还活着,派人追杀也很正常。
“这些只是猜测,当不得真。”沈映雪经历过太多背刺,腰子上的伤还没好全,让他冒着这么大风险相信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更何况他和忠信王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伏晟和祝让又是敌方阵营,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计谋
兰锦有些着急“这边迟迟找不到那本秘籍,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以后也找不到,可该怎么办”
“找不到就是命中注定,该找到的时候,自然会找到的。”
正说着,下属过来通报“主人,外面有一个年轻公子,自称姓祝,前来拜访。”
沈映雪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看一眼,确定易容在,对外面说“让他进来吧。”
祝让穿着华美的锦衣,手上拿了一把折扇,发上系着两只小巧的玉坠,明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沈映雪坐在榻上,看着他进来,祝让对他见礼“见过世伯。”
沈映雪预备好的话一顿,茫然片刻,“什么世伯”
祝让笑着说“您是凌云的养父,凌云又是我的弟弟,论起辈分来,可不就是该叫您一声世伯莫非世伯是嫌弃小侄”
“不敢,怎敢嫌弃世子。”
不用祝让说,沈映雪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安忠郡王虽然说祝让的父亲,忠信郡王的哥哥,其实是个没有能耐的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草。安忠世子其实是跟着忠信王爷一道的。
祝让这次过来,肯定是奉了他叔叔的命令,来看望凌云的。
沈映雪看着这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堂兄在自己面前充小辈套近乎,还挺有意思的。
祝让是个没脸没皮的,在花主跟前略有收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表面温文尔雅,做足了小辈姿态,先是奉上礼品,又给沈映雪敬茶,“世伯请。”
沈映雪看了看四周“按道理说,我该给你寻个见面礼,只是今日实在仓促,找不出什么好玩意儿来。”
祝让道“世伯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岂能计较这个不过要是世伯一定要给,我也不会推辞就是了。我瞧着您之前把玩的那块木头就很不错,雕工精致,世间少有,不如就把它赏了我吧。”
沈映雪震怒
这个祝让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过来示好,竟然敢抢他的游戏机
那可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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