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兰锦似乎很忙,侍候沈映雪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
沈映雪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没有作妖,每天都安分吃饭睡觉打游戏,和往日没有区别,他问兰锦“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休息几天,换个人过来”
“主人为何这么说是我伺候的不周到吗”兰锦诚惶诚恐,“我知错了,主人别赶我走。”
沈映雪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吃人的封建地主,可兰锦又不是真的下人,也不会在意这种名声,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
沈映雪问他“我没想赶你走,只是看着你近些日子似乎很忙,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你也不跟我说,亏我还是主人。”
兰锦听到他的话,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沈映雪叹了口气“你也把我当疯子看吗”
“没有”兰锦虽然知道沈映雪可能是故意这么说,但他就吃这一套,心爱的人这般示弱,他哪里有不从的道理,“是荀炎他们,在外面出了点事情。”
沈映雪掰着手指头一直算着日子,今天是江寒枫他们离开的第九天,再等个十来天他们就该回来了。
兰锦突然这么说,沈映雪心里有点慌“是什么事情”
兰锦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诸成玉在青羽宫竟有些威信,底下的人都听他的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不费力气就拿下了青羽宫,以为能早点回来,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颜家的人。”
他看到沈映雪茫然的样子,就知道沈映雪已经不记得颜家是哪个了。
“您可还记得,当初被荀炎杀死的万宝贵”
沈映雪点头“有些印象。”
“万宝贵的儿子娶了孙家的小姐,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到了孙家,另一个嫁到了颜家。”兰锦说,“颜家是医药世家,他们家的子弟还学刀法,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万存死了之后,万家就乱了,孙家和颜家都在争夺万家的产业,最后谁也不占理,都想着拿大头,最后定了个赌约,谁能给万存和万宝贵复仇,谁就继承万家。”
沈映雪听着就笑了“这个赌也不讲道理,还是都想着独吞呢。”
“的确如此,但是倒也符合江湖规矩。就看谁的本事大,谁获得的东西多,输了的人也不敢再置喙。荀炎他们这次出行,打着簪花巷的名义,排场很大,从来没有掩饰过行踪,颜家的人问询而至,摸到了青羽宫。”
“结果如何”
“那边来信说,青羽宫的许多人都中了毒,江寒枫也为了保护诸成玉受了些伤。诸成玉虽然跟我学了些医术,年纪还是太小,连把脉都没弄明白,更不知道如何解毒。我怕孙家的人趁机来簪花巷找您的麻烦,不敢离开,派了一些人往青羽宫去,都没了音信,应该是半路中招了。”
沈映雪听完也开始发愁了。
兰锦说“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让您操心,您只管安心养病就好了,我还想着等解决之后再告诉您的。”
沈映雪问“你有解决的办法”
兰锦说“只能看荀炎和江寒枫能不能突围杀出来,把他们领头的杀了,也就不愁了。”
可是颜家的人都懂医术,听起来还挺厉害的,荀炎和江寒枫再离开,也怕他们背后放冷箭。沈映雪现在觉得,身边有一个会医毒的兰锦有多么重要。
兰锦让沈映雪好好休息,不让他想这些。他觉得以沈映雪的病情,睡一觉应该就忘记了。
以后他肯定再沈映雪面前整理好表情,不露出分毫。
沈映雪没有办法,躺在床上也没心情打游戏了,听着外面的虫子叫声沉思。
他总不能一直这么废物,不然就真的成吉祥物了。
身为一方之主,可以什么都不干,但是一定要有真本事。沈映雪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优点乐观、善良、自信、长得好看,除了这些好像就没别的了,短处都是一大堆。
他难过得把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等沈映雪醒来,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喊了兰锦过来“不如我们悄悄地去青羽宫吧。”
兰锦先是满脸拒绝,但是没有直接说出口,接着他脑子反应过来,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以凌云的身份离开,这样就不怕他们偷袭了。以前荀炎也经常带着我在外面跑来跑去,我们会扮成兄弟,隐姓埋名,很不起眼。”
“可是主人您的身体,能受得住吗”兰锦还是有些担心,他最怕的是外面有人一直在盯梢,簪花巷的人,无论什么身份,出去就是一个死,那就太可怕了。
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就算时刻提防,也难免有疏漏。
沈映雪说“有你在,没问题的。”
兰锦被这句话打动,顿时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他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那些寻常江湖手段,他也都见过,论起暗中伤人,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兰锦很感激沈映雪的信任,当场决定收拾东西,带着人离开这里。
如果外面真的有人盯着,就算不走,以后也会有麻烦。总不能干坐着等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束手无策。
沈映雪说“给忠信王府送个信,就说凌云要出门,找他们借几个靠谱的护卫。”
虽然忠信王府敌友不明,最近这段时间,那边都没有下手的意思,应该是看着花主的面留手的。不过沈映雪也感觉到了,祝清仪是真的疼爱他,除非涉及到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不然不会狠心弄死他。至于祝清仪身边的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所以沈映雪才说,找几个“靠谱”的护卫。
兰锦听完,立刻写信给那边,找来可靠的手下送信过去。他趁着这个机会,在簪花巷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对沈映雪说“外面确实有些可疑的人,只是这边平日里也有一些行迹鬼祟的江湖人过来打探,前几日没留意到,直到收到荀炎的信,才反应过来。”
忠信王受到信,立刻回信,派了人到簪花巷。
王府的护卫换下了平日里那身统一的衣服,看着就像普通江湖人,只是从气势上能看出些许不同。
沈映雪展信一阅,顿时无语。
祝清仪也听说了簪花巷和颜家等的恩怨,看到花主这个时候派凌云离开,还以为花主故意拿凌云做要挟,迫使他相助。他在心里先是好言恳求,说有什么事情,忠信王府可以帮忙,不要让凌云犯险,接着又威胁他,如果凌云出了什么事情,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沈映雪看完之后,把信件递给兰锦“你说该怎么办”
兰锦道“不如就说凌云自己想去”
“好主意。”沈映雪一拍手,拉着兰锦把他按在椅子上,没想到那边的椅子竟然打了马赛克,差一点兰锦就摔了,幸好他功夫不错,及时调整重心,稳坐好。
兰锦看到沈映雪摸了摸鼻子,脸颊微红,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更加心疼他。这肯定不是主人故意的,又是因为他的病。
也不知道在他眼中,他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兰锦把笔洗了一下,沾上墨汁,若无其事地问沈映雪“主人说,我写。”
沈映雪想了想“你就说凌云对江寒枫情意深重,爱慕已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江寒枫受伤,刺激得发病,疯癫无状,谁的话都不听,一定要闹着见他。大家都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去。”
笔尖上流下来了一滴墨汁,兰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滴在了纸上。他连忙把纸揉了丢到一边,又在砚台上顺了顺笔,表情纠结“主人,这样真的好吗”
沈映雪跟他说过,江寒枫其实并不喜欢他,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兰锦观察了好几天,觉得确实是这样,就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沈映雪主动给凌云安排剧情,兰锦受不了。
虽然“凌云”这个身份不是沈映雪,但是和他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他最心爱的教主,高坐在云端的神明,怎么能被那些俗人拉下凡尘
沈映雪说“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真的,他和江寒枫就差一层窗户纸还有那么几个剧本了,就能捅破了。
兰锦看沈映雪神色淡淡,并不在意,好像根本不会受这些流言困扰,反而他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是放下心,在纸上写了起来。
如果哪天,沈映雪真的在意外面的流言,那才可能对江寒枫有情义。
兰锦写好信,给忠信王送过去,等到了新的回信,还有一个大夫,说是宫里出来的,医术很高明,可以为凌云诊治。
沈映雪烦了“他怎么这么啰嗦再多来几次,荀炎自己都回来了,江寒枫的伤都自愈了。”
兰锦也深有同感,但是他们还想要忠信王府的保镖,不能不让他安心。反正沈映雪的易容也去掉了,扮起凌云来一点都不费劲,让那位大夫诊过脉,开完药,回去给忠信王答复后,就带着人悄悄离开了簪花巷。
王府书房内,忠信王看着沈映雪的脉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让人喊了祝让过来,把那张纸丢在祝让脸上,厉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祝让结果纸张,展开一看,只见是一个方子,他虽然不懂医术,从小各种书读的不少,也是能看明白的。看完之后,立刻知道这是凌云的脉象,立刻白了脸色,跪向忠信王“叔叔,侄儿知错了。”
“伏晟那个人,自视甚高,狼子野心,根本不受你的控制,你只看到他表面对你卑躬屈膝,哪里知道他背地是是怎么想的。”祝清仪虽然愤怒,但是理智尚存,他看着祝让低着头愧疚的模样,心里稍软,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没忍心说更过分的话。
祝让说,“弟弟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是不想的。上次我过去看他,心里也难受得很。我再不敢让他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了,至于弟弟的病,我会寻访名医,为他诊治的。”
祝清仪看着祝让乱糟糟的头发,那天他从簪花巷出来之后,头发就乱得很,断了好几缕,有一小部分根本束不起来。
他知道这是沈映雪干的,也知道沈映雪平时做不出这种事情。他之所以这么对待祝让,都是因为他疯了。
祝清仪细想一下,还有点羡慕,沈映雪在他面前,都是一言不发,在祝让这里倒是很活泼。
“映雪已经这样了,就连黄太医都说,没什么办法,只能给他开些药,暂缓身上的病痛,遏制病情发展,不过多活几年。”祝清仪深深叹息,这件事也有他的错,他总不能全都怪到侄子身上,“你要是有心,就杀了伏晟,给你弟弟报仇。”
祝让想了想,伏晟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们相处的时候,伏晟一直都有防备。祝让说“可有期限”
祝清仪道“就以三个月为期,要是能把他抓过来,让映雪亲自报仇罢了,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更合适。”
祝让明白了叔叔的意思,点头称是。
祝清仪说“映雪闹着要去找江寒枫,簪花巷惹的麻烦,你也知道,我怕那些人对映雪不上心,你要是没其他事情,就去跑一趟,护送映雪回来。如果能打动他,哄他离开花主,回王府来,那就更好了。”
“照顾弟弟是侄儿分内的事情,叔叔放心吧。”
祝让离开王府,打点了行囊,面带微笑,心里骂骂咧咧地上了路,终于在不远处的郊外,赶上了正在歇息的兰锦和凌云。
沈映雪看到祝让就笑了,他玩这个人头发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祝让收拾好了,会变成这样。
祝让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弄了好久,也没法把那些散落的头发束起来,之前倒是想着扎成小辫,再梳到一起留个马尾,可是太费工夫了,祝让想着凑合过这两天就好了,大不了带个斗笠,遮挡一下,没想到还是被沈映雪看到了。
“凌云,还记得我吗”祝让笑着对他说。
沈映雪摇了摇头。
兰锦看到忠信王派来的那群人,对祝让的到来没有反应,想来那边早就打算好了,让他亲自跑一趟。他嘴上还是问道“世子怎么会过来”
“我听叔叔说,凌云又耍小性子,一定要出门,想着最近我也没其他事情,不如过来陪他玩几日。”祝让温声细语,看起来脾气很好,他来到沈映雪旁边,提防着沈映雪点他穴道,表面还是和煦模样“我是你堂兄,咱们不久前见过面,你看我这头发,都是你弄的。”
沈映雪没理他,躲在兰锦后面,小声道“我们走吧。”
兰锦点头,扶着沈映雪上了马车。
祝让也跟着坐上来,“怎么让凌云弟弟出来了难道花主不知道,最近外面不安稳”
兰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柔柔道“花主自有他的打算。”
祝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太敢和兰锦说话,但又不得不与他相处“最近几天,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有几个不长眼的想下套子,被那几位大哥收拾了。也有人在凌云水中下药,幸而我发现得及时,又找到了他们的行迹,现如今都已经死了。”兰锦用玩笑的语气说,“世子该不会也是来杀凌云的吧”
祝让笑容有些不自在“怎么会呢我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凌云,怎么可能对他不利”
兰锦说“那可未必。”
入夜之后,马车进了城,忠信王府的侍卫提前打点好,留了几间客栈。沈映雪在客栈中安睡,兰锦就在旁边支了张床,时刻守候着他。
等到快五更天,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是天谴死人了快跑”
兰锦从榻上坐起来,看到外面火光连天,还有陆续的几声轰鸣,都离得这边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颤抖。
兰锦连忙去叫沈映雪,沈映雪混混沌沌,睁开眼睛尚未清醒,摸了一把他的脸,伸手按向兰锦的后脑勺,用力一按,兰锦的脑袋就落在了沈映雪的胸前。
沈映雪拍拍他“猫猫别怕,睡觉。”
房间外突然有人敲门,祝让急切地喊道“火要烧过来了,快走”
说完他等不及回应,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沈映雪抱着兰锦趴在床上,两个人紧紧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祝让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干这种事情,还不快走”
兰锦有些生气,也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抱起沈映雪来,祝让拿出一个湿漉漉的披风,裹在沈映雪身上。三人刚一离开房间,就感受到了外面灼热的温度,前面的火苗乱舞,幸好有披风在,不至于把沈映雪烧伤。
兰锦伸手,拿起披风捂住沈映雪的嘴巴,避免他吸入浓烟,自己则屏住呼吸,与祝让一起,运起轻功往外跑。
客栈的栏杆都已经烧焦了,轻轻一碰就散了架。
等出来之后,凉爽的风吹过来,才逃出生天。
祝让说“有人提前动了手脚,从簪花巷到青羽宫这一路,恐怕都有埋伏。他们在客栈里浇了油,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又在远处架了炮台,远远地照着轰,幸好没轰到咱们住的那几间屋子,不然谁都跑不了。”
兰锦把沈映雪外面的湿披风取下,翻过面来,给他擦脸。
祝让看着稀奇,簪花巷里这只猫,不会对凌云有意思吧
沈映雪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出来几天,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白天补觉还在马车里,也睡不安稳,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肯定要生病了。
不过说起来,穿越后的这三年,沈映雪虽然常常疲倦,身上会莫名其妙地疼痛,还总是乏力,其实没有生过大病,像什么感冒发烧之类的一次都没有。
这可能就是习武之人的好处吧。
兰锦将他下,扶着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沈映雪说“晕。”
兰锦对祝让说“劳烦世子去看看马车还能不能用,凌云这样子,怕是没法直接赶路了。”
“这次肯定是孙家的手笔,这群人应该知道,炮台射程不准,难免防着我们逃出来,我看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伪装出几具尸体,再改头换面,马车也别用了,说不定能省很多麻烦。”
兰锦没想到这个世家公子,能想得这么周到,看来没少在江湖上混。他点了点头,“就按世子说的来。”
祝让说“你照顾好凌云,我去看看那几个侍卫还有几个活着,顺道安排一下。”
沈映雪换了以前舒服轻薄的衣服,穿上普普通通的粗麻衣袍,乘坐的马车也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衣食住行都不再是原来的标准,不过他比祝让好一点,祝让那个发型看起来才是真的像个难民。
沈映雪看到祝让就想笑,祝让一直装成好哥哥,现在都快装不下去了。
沈映雪来到青羽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