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会得知萧千儿开绣坊, 萧百婳对此并未感到意外。
萧千儿本就没有打算躲躲藏藏,店铺确实是距离萧府有好一段距离,那是宋卿朝特地找的, 且一般来说, 萧府人也不至于走到那头去采买东西,只得说近来运气不佳,恰恰被某个下人撞见, 然后那人又向余氏告状。
至于是何时知晓此事的, 许是很久之前,也可能就在近日。
不过,这些并不是很重要就是了。
重要的是, 余氏这人可真会算时机, 偏生选在萧长启忙碌之际, 才公然发作。
当夜,萧长启三更半夜才得以回府,萧千儿也就未有机会与他提及此事,只得继续等待。未料接下来几日,愣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本就因被人禁足了,有好些日子未能前去绣坊,如此一遭, 她又更加心急如焚。
而萧百婳担忧萧千儿一人在家容易被余氏拿捏,便也与褚瑜告了假。
所幸经过漫长的等待, 终是等到了萧长启早早回府的日子。
用完晚膳后, 萧千儿便领着贴身婢女一同前去书房找萧长启。
待她得了允诺进去后,这才发现余氏不知何时就来了,此时正坐在一旁自得意满地笑着看她。她心神一凛, 也不知余氏是否已在自家父亲面前说了些什么谗言。
犹豫地咬了下唇。
好半晌,还是鼓起了勇气,深呼吸一口气,将事情全盘托出。
萧百婳知晓萧千儿去找萧长启后,饭也不吃了,赶忙就跑去书房。
结果到了那处之后,才恍惚意识到,除了萧千儿,其余人皆以为她是局外人,她这般贸然闯进,岂不是让萧千儿更难做人,于是思忖了半会,悄然走到书房侧边的小窗蹲下。
静观其变先。
太过专注于里面的动静,她没发现,树上有人正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书房里的对话从窗缝频频传出。
一字一句皆清晰入耳。
萧长启在听完萧千儿的自述后,沉默了下来,面上毫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萧千儿生性老实,也不打算给自己多辩几句,只是抿唇站着,听候发落,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都不吭声,好似在静默中心有灵犀,余氏心有点慌,便也等不下去了。
“老爷,妾身想,不如让千儿那铺子作为萧府共有的”声音细柔,如懂事的解语花。
萧长启斜睨她一眼,无视了她的话,而是问萧千儿道“千儿为何会想要开店”清楚她的性子,又下意识放缓语气,“你且坦承便是,为父并非是要责怪你。”
闻言,余氏登时错愕地看他。
虽说是自己主动来认错的,但萧千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惶恐。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眸,紧张地舔了唇角,才道“父亲,女儿想凭一己之力赚取银两,女儿女红不差,不想这身技艺就此埋没于后院。”
从始至终,她都没打算要将怂恿她的萧百婳给供出来。
在外头听墙角的萧百婳也听出了她对自己的袒护,一时有些感动。
她心想,这妹妹是没白疼了。
萧长启审视着她,突然有些怅然。
他总觉得,这一年来,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家中小辈了,除了萧寒,其余每个都是。
就好比他以为萧百婳不善交际,却未料她竟敢与皇帝牵扯上关系;他以为萧千儿软弱,却从未想过这个女儿竟能靠自己开了铺子。
还有萧迎夏,他以为她端庄大方,应当不会在意何青松有通房,结果前阵子却从何大人口中得知,她与通房不合,那通房还因为她的不满,被何清松赶到偏僻院落。
他不觉丢人,也不生气,就是有点难过。
就好似自己与家中小辈的距离越来越远,曾几何时,孩子们都有了他不熟悉的面孔。
收回思绪后,他才感叹道“千儿能有这般想法,倒也是长大了。”
他笑意流露出几分苦涩。
这话一出,萧千儿与余氏皆甚是震惊,前者是早已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后者则是以为自己这回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
但如今,貌似都不如所想。
萧长启欣慰一笑,“虽然你母亲说得也没错,姑娘家行这等大事却未过问家里是有些不妥,但为父认为你自己能拿定主意也罢,将来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也不怕毫无倚仗。”至少能手握些银两过活。
萧千儿喜上眉梢。
但这完全不是余氏想听见的,她连忙出声道“老爷,这不妥”
萧长启瞥了她一眼,“有何不妥”
余氏缓了下神情,“这千儿年纪尚小,妾身不认为她能一人担此大任,不如将铺子暂且交给妾身管理,也好过她被外人欺骗了去,至于该给千儿的银两,妾身自然不会不给。”
给多给少,又是另外一回事。
萧百婳在外面嗤笑一声,继续听下去。
萧长启目光若有所思了起来,忽然问道“千儿做了多久了”
萧千儿老实道“快要一年了。”
萧长启又问道“做得如何可有不顺”
萧千儿微笑道“起初是有些困难,但好在有贵人相助,女儿才得以持续下去。”
“也就是说,生意稳定了”
“算是稳定了,除了女儿,铺子前几个月也招了一个伙计帮忙。”
萧长启笑笑,“那不就得了。”
萧千儿“”
萧长启偏头看向余氏,收起笑容,“千儿如今已做得稳妥,你又为何要去瞎搅和”
余氏瞪大眸子,“老爷”
萧长启淡淡道“余氏,既然千儿足以胜任,想必你也无需担心,安心在家歇着便是,孩子大了,自有主意。”
“老爷”余氏哪里会同意这句话,“可将铺子交给妾身管理,获益更大啊”
萧长启怎会看不出她心中弯绕,蹙起眉,语气微沉,“余氏,这铺子本就是千儿自己租下的,何必非得算在萧府头上还是余氏你愿意将铺子一直以来的开支都还给千儿”
“”余氏怎可能会还
若非看在萧千儿将铺子管得如此好,已有固定客源,加上店铺租金已缴了不少,她也不会千方百计想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如今要她把钱都吐还给妾室的女儿,那跟自己租个铺子有何不同她岂不是贪不成便宜。
不甘地紧咬牙根,看向站在中间的小姑娘的眼神骤然滑过阴狠。
她不会就此算了。
这一番听下来,看来全都谈妥了,危机也解除了,萧百婳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