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错愕不多时, 郭宝林便领着贴身宫女朝着他们走来。前者抱着一个大木箱,后者则是背着一个大篓子,浓烈刺鼻的姜味霸道地从隙缝中飘出, 远远便能嗅到。
直至褚瑜面前, 两人才姿势有些古怪地行了个礼。
褚瑜也不是很在意她们礼节是否到位,当即就让她们平身。
随后便让人各自上马车。
萧乐瑶自然是与郭宝林同车。
和萧府的马车比起来,皇帝那辆马车显然稳固得多, 以紫檀木建制而成, 可此时细瞧郭宝林那辆,她立马便发现了特别之处。
此辆马车同为用紫檀木所造。
外表虽不比前者那般贵气逼人,甚至可谓朴素, 令人惊讶的是, 内部构造却比其坚固。
毕竟是去赈灾的, 而非游山玩水,阵容自然不得过大,人马就锐减了许多。
除却皇帝和郭宝林的两辆,后面只跟了装载行囊与几名宫人的两辆。
表象看去,实在寒酸
确认一切无误,众车便启程离宫。
褚瑜特意选了偏僻的山路,沿途基本上遇不到寻常老百姓,故除了得知皇帝北上的朝臣们, 京城以及其他地方的子民应当不会知晓马车上的人就是皇帝本人,倘若知情
那只会是不怀好意者。
事前特意调查过的。
萧百婳坐上车后, 也与萧乐瑶一般, 察觉到了马车的端倪。
她亲眼瞧过褚瑜平时乘搭的马车,那是极为高贵崭新的,定期皆会有专门的宫人清洗上蜡, 然而如今这辆,边角却有些细微的裂痕,虽不至于酿祸,但给皇帝使用也确实不妥。
“你刻意选用较为劣等的马车,又为何要将外表装得光鲜亮丽”她不明白,选用劣等马车并不希罕,许是担忧地方官员得知身份后隐瞒灾情,又或是为了躲避刺客。
可说一句实在话,旁人都是看外面的样子,谁瞧得见里面的情况
故褚瑜这般安排,未免本末倒置。
她颦眉,面上惴惴不安地凝视着端坐在对面的少年。
褚瑜闻言,不答反问道“婳婳可信我”
萧百婳“啊”了声,尔后意会,撇嘴道“我都上了你的贼车了,除了信你,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褚瑜笑笑,可也没解释一二。
萧百婳望他带些深意的笑,恍悟过来。
大抵是担心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于是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儿,“马车你自有安排,我不多问,但我倒是好奇,你怎会同意让我四妹妹一同前往”
这个倒是不怕被人听见。
褚瑜说道“前些日子,郭宝林来寻我,说是不愿再待后宫,这自然是我乐于见到的,我便也与她言明我的心思。她得知后,向我提出前去御膳房当差的要求。”
“此事非同小可,我不敢直接允诺,之后恰遇此难,她毛遂自荐,望我能借此瞧见她的才能。”
萧百婳应了一声,静静等待下文。
褚瑜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一声,“随后她又与我提出让萧四姑娘随同,我也甚是讶异,可她告诉我,她与萧四姑娘早已相约有朝一日成共事者,这回正好能试探萧四姑娘能否担此责任。”
萧百婳不知此事,不过她约略能猜出是在两人私底下的书信相约的。
“可我四妹妹年纪尚幼,你就不怕她误事吗毕竟小丫头多少都存些玩性,你就不怕她是把赈灾一事当游戏看”并非她不信萧乐瑶,而是让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去干这等大事,实在是冒险了。
褚瑜相当老实,“当然怕。”
片刻后,话音猛地一转,“可郭宝林表示由她全权负责,若是萧四姑娘失责了,她自当受罚。当年母后会瞧上郭宝林,便是因她为人稳重,我想,赌这么一回也未尝不可。”
萧百婳这下是了然了。
假使她知晓萧长启前不久的心情,那她此刻便是感同身受。就她印象中,萧乐瑶还是天真单纯、难以担责的小丫头,未料在不知不觉中,她也给自己的将来做了打算。
当然,这之中还得多亏郭宝林的赏识。
越往北方走,天就越冷。
京城天寒,但未落雪;而如今他们所抵达之处却已是小雪纷飞,遍地银装。
马车里燃起了暖炉,还烧了一壶热茶。
纵使这些年来,萧百婳日夜皆努力养好身子,但原身体质本就太过虚弱,到了冬日,更是受不住寒。以往在京城是习惯了,如今换了个更冷的地方,她便有些耐不得。
她将怀里的木盒子放下。
双手交互搓揉,口中呵气时,白雾上腾,朦胧了眼儿。
见状,褚瑜连忙坐到她身侧,脱了披风罩在她身上。
身子刹那间暖和了,周身隐约萦绕着褚瑜好闻的味道,萧百婳冲着他微微一笑,随后又有些迟疑道“给了我披风,你这样不会冷吗外头下雪了。”
褚瑜原想说“不会”,却倏地生起了坏心思。
“冷。”他背着良心吐出这个字。
果不其然,萧百婳一闻言,就操起了心。
“那你还是将披风拿回去吧,暖炉烧着呢,我再怎样畏寒,总是得试着习惯的,要不然真到了那里,我岂不是更难受。”说着,她就要将披风扯下。
憋着心思的褚瑜急忙遏止了她。
然后当着她的面,理直气壮地掀开披风一侧,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碍于空间狭隘,他顺其自然地将人扯进了怀里,紧密相贴,“如此一来我二人就都不会冷了。”
萧百婳眯眸上下扫视他,“啧”了一声,“你想趁机跟我亲热就说一句,何必拐弯抹角。”
褚瑜厚着脸皮回道“我怕太过直接,会惹你害羞。”顿了顿,又更不要脸地补充一句,“况且这算什么亲热,我二人这般只算得上抱团取暖。”连个吻都没有,好意思说亲热
萧百婳听出弦外之音,没好气地给他三个字“想得美。”
“”褚瑜憋屈地扁扁嘴。
两人就着这姿势温存了许久。
嘴上调侃着对方,实则却挺享受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