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百婳过了会儿,就主动向着暖源靠近。
褚瑜感觉到了,凤眸微弯,极为愉悦。耳闻外头的风声,他将披风又往小姑娘的那儿拢了拢,娇小身躯一瞬间全然被烟紫裹在其中,小姑娘舒适地叹息一声,一手也顺势环住他的劲腰,偏头蹭了下他的颈窝。
就是这一个举动,他才忽而发现她怀中的木盒子。
他登时有些好奇,“婳婳,你这盒子里头装的何物”
萧百婳下意识应了声,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得意地笑了。她大方地掀开盒盖,入目的是一大叠白花花的银票,足以闪瞎人眼,“我想赈灾应该需要花不少银两。”
褚瑜有些意外,“是这样的。”
萧百婳晃了晃脑袋,“所以我从我的小金库捞出一部份来帮忙。”
自古以来,富人救济贫人不足为奇,然而多数只会帮助自己亲眼所见的人,何况一地灾难属国事,救济之财本就应当由国库支出,这年头可还未有所谓捐款机制。
萧百婳其实也并非是想做慈善,只是单纯想帮褚瑜出点微薄之力。
褚瑜知晓他的小姑娘并非富人,这些银两皆是她自个儿写书赚取的,为的是将来离京后能过得安生。没成想如今竟为了陌生人不惜奉献出来,他心头顿然软成一滩温水。
“婳婳心善慈悲。”
遭此一夸,萧百婳略感窘迫,摆了摆手,“莫要这般夸我,我不过是在想经过这一回的寒灾,你的金库肯定会空虚了许多,之后又得辛苦重新攒积。”
褚瑜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我用的是国库,并非我的私库。”
萧百婳也跟着理所当然,“但国库的银两,你说要用,谁会不许你用。”二十一世纪不敢说,但这可是封建社会啊皇帝为大,真坚持要用的话,谁敢不要命去阻止。
褚瑜“”
最后萧百婳总结道“所以啰,都算是你的钱,我这是为你省点钱。”
褚瑜失笑。
随后突然意味深长起来,“家中管钱皆由正妻负责,婳婳还未成我的妻子,就开始学着管我的钱,难道”刻意拖腔带调,显得暧昧,“婳婳迫不及待想嫁给我了”
萧百婳“”
她百口莫辩,除去正妻管钱这事儿她未想过,其余的心思还真被说中了。她就是不忍全靠褚瑜一人支出所有,不愿他孤军奋战,所以才忍痛前去钱庄将一半的银票都给提出来。
瞧她脸上不敢置信地写着“我看起来有那么明显么”,褚瑜不由笑了出来,不过他也并未继续逗弄下去,他清楚自家小姑娘在某些方面脸皮薄了点,调戏过了,接下来好几日恐怕就只能干瞪眼坐对面了。
他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头,便默默将人搂得更紧,暖着那娇弱身子。
赈灾一事不容拖延,数以千计的人民正承受刻骨苦难。
几辆马车昼夜兼程,每每歇息两个时辰,便又继续上路;马不好受,车上的人也同样疲累不堪,他们不得躺下,连吃食也简陋得很。
郭宝林早已料想到这个局面,便准备好了耐放的腌菜。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胃,接连几日承受着这种干巴巴又咸得不行的配菜,不免遭罪。褚瑜到了第四日,便吃得极少,面色瞧上去憔悴了不少,所幸以前还是太傅学生时,因犯了错,有过挨饿的经验,这才没更加凄惨。
萧百婳倒是多撑了几日,可惜她穿越后,胃也是精贵得很,不到几日,便与褚瑜一般。
到了第十日。
也不知褚瑜是如何得知一行人当下抵达哪处,竟跟未卜先知似地,精准掀起帷裳的一角。睁眼便能一眼望尽外头景色,雪未能成功飘入内,风却是能耐得多了,强势直击车厢,将暖炉的火苗吹得大力晃动。
萧百婳觉得自己不能好了,脸颊都冻得红了,宛若放了两颗苹果。
“你怎么了”她有些虚弱地问道。
褚瑜将她身上的披风又拢得紧些,才抱着她一同看向窗外。
放眼望去,只是一片银山枯树,但在他的眼里,却已然看出了不同的繁荣情景。他颇有憧憬地陈述道“自我听婳婳你言道,你家乡遍地皆是学子,我便打算日后多建几间书院让更多人可受教,不仅限男子,女子也可共学;不仅限富家子弟或官家子弟,只要是有志者,皆能一同学习。”
萧百婳始料未及,“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我家乡是已那般实施数十年了,制度完善得很,何况齐周国学子出来,多为考取功名,我那边可不同了,只有一部份会选择当官,其余多半是选择其他财路。”
“不过在我的观念里,我是支持一视同仁,不分男女,不分贫贱。有为者不一定皆是男子,也不一定都出于高门。”
古代著名有为的人之中不就有不少出身贫穷,甚至早年被人瞧不起;且历史上也出过不少有所成就的女子,譬如李清照。
说到底,能力并非光看表面就能断定。
“是。”褚瑜诚恳地应了一声。
继而又有些好奇问道“不过婳婳的家乡可有因此人才济济多数人皆受过教育,想必遍地皆是能为之人。”
萧百婳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当个老实人。
“没有。”她自发解释了,“教育是一回事,这还得看资质的,脱颖的人才是有,但也就是一部份人,多数仍是寻常人,唯一与齐周国不同的大概就是女子与男子地位趋于平等,三百六十五行不再划分男女,也没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资源也可相互争抢。”
顿了一下,她又有些惶恐地问道“我这般说,你不会治我杀头大罪吧”
褚瑜愣了愣,哭笑不得,“我若是为此治你杀头大罪,那我此生可要孤老了。”先是揶揄一句,而后才拉回话题,“不过的确是与我们这儿迥异,看婳婳总有些怀念的样子,想必那是个世外桃源。”
萧百婳听出他字里行间流泻不止的落寞,许是仍然担忧她终有一日会抛下这里的一切,回去二十一世纪。她抓住了他的手,一手微凉,一手温热,恰好互补,“我心有怀念,全因那是我的家乡。”
没有一个离乡人是不眷念家乡的。
“可论过得好”
“这儿有疼我的爹娘、兄长以及姐妹,更有将我捧在手心呵护的你,比起那些过往,我倒是觉得此时此刻幸福得多。”
古代或许是诸多不便,生活机能差劲,没有发达的交通,没有很多很多实用的东西。如若她到了这里后,至始至终皆为孤身一人,未曾有过家人,未曾遇上爱人,那她必然会千方百计想回去后世。
然而在她体会到了被人重视的滋味后,食髓知味,又怎可能愿意再次失去这美好。
她不知自己亲生父母会否因她的失踪而难过不舍,可她还未穿越前,她父母除了家里出事外,能够百八十年都不与她联络,实在是让她难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在意她这个女儿。
不回去是挺不孝的,但在她心中,已有更重要的一切,这一切才是她所离不开的。
萧百婳看向褚瑜棱角分明的侧颜,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对方像是有所感应,也缓缓转过头,与她对视。两双澄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爱意渐渐从深处浮出。
随后脑袋依偎在他的肩上,她缓缓阖眸,“褚瑜,我此生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人才自己当富婆。
寻常人富婆收留我。
对,我就是个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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