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百婳以为那日自己成功把话题带远了, 褚瑜应当会改变向萧长启坦白一切的主意,没成想过了几日的某个夜晚,萧长启回府后, 便将她叫去书房询问了一番。
问题无非是觉得陛下如何、陛下待她如何诸如此类。
她眨了眨眼, 立马就明白了些什么。
无语了好半晌,还是乖巧地有问必答。
萧长启听着她的答案,心中百感交集。
在陛下向他坦明所有的时候, 他其实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陛下竟真瞧上了自己的女儿,怒的是自己女儿明知后宫是何等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却依然不听他的话, 毅然决然踏了进去, 最后还想深陷其中。
如今, 即便他知晓是陛下先动心的,知道两人表露心迹相爱将近一年,了然陛下是真心疼宠自家闺女,还得知了诸多他本所不知的事情,可他依旧愁眉苦脸,眉头紧锁。
他是真不乐意看自家闺女成为深宫中翅膀被束缚住的金丝雀。
尤以自家二女儿为甚。
并非偏袒,而是足够了解。
自三年前萧百婳大难不死后,萧长启花了一些时间去了解始末, 这才真正用心观察起自家闺女的心思。他得知了,在她温顺懂事的外表下, 实则相当有主见, 不会轻易任人宰割。
而他也明确知道,自己的这个闺女喜好自由,宛若枝头上随时可飞离樊篱的鸟儿。
天上肆意翱翔的鸟儿。
怎会愿意被人关进牢笼。
他盯着坐在椅子上听候下文的萧百婳, 想从她自若淡定的神情中瞧出些许勉强为难,可惜直到最后,除却因被注视得久了而浮起的一分紧张外,她仍然是那副表情。
长叹口气后,这才出声,像是要确认真心,“婳儿真是自愿跟着陛下的”
萧百婳见他终于有所回应后,松了口气,随后轻笑道“爹爹,女儿心中唯有陛下一人,我不跟着他,我还能跟谁呢陛下从始至终都相当尊重女儿的想法与决定,况且倘若陛下要强逼,大可直接下旨让女儿进宫服侍。”
“而不是时至今日,依然放女儿在宫外逍遥自在,依然让人认为女儿心中未有主。”
褚瑜说过,他还未遣散后宫之前,她都有机会反悔,他不会像她笔下的那些狗男主一样,无法给心上人将来,却又抓着人不放。
他爱她。
所以以她的幸福为主。
闻言,萧长启霍然舒展眉眼。
自家闺女说得确实有些道理,陛下确实没有强迫的意思,就连先前的交谈,对方也是和气告知,未曾拿身份权势逼迫。
他看得出来。
陛下是以女婿的身份知会日后的老丈人,而不是拿皇帝的身份通知萧尚书。
“也罢,婳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只要过得好,为父都不会干预过多。”他浅呷一口清茶,润润干涩的喉,“为父寻你来,只是想劝你三思,莫要因为一时的错误毁了终生。”
萧百婳自然听得出他口中的“错误”为何,“爹爹大可放心,女儿并非一时起意。”
也不知萧长启有否被说服,他坐在桌案之后沉默着,萧百婳在他沉静的面上看到一丝落寞和无奈。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摆了摆手,“婳儿回去罢,天不早了,早些歇息。”
明白这是同意了,萧百婳“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向他告辞。
即将踏出书房的那一刹那,脑袋忽而记起了某个关键,脚步猛地一滞。她转过头,眼神谨慎又防备地看着萧长启,连带着语气皆是小心翼翼的,“爹爹”
“嗯”萧长启不知她为何要摆出这表情。
吞咽几口唾沫,萧百婳更紧张了,声音压得低低的,“您应该不会让我服下假死药吧”
萧长启“”
萧百婳视线紧紧注意着他脸上的任何变化,“女儿不想离开京城。”
萧长启懵然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番言辞。他顿时哭笑不得,“婳儿啊,为父那时是不知你对陛下也有意,担忧你会擅自做主偷偷离去,可你也得清楚,你那点小伎俩,在陛下眼里算不得什么。”
“与其让你轻而易举地被抓回去受罚,不如为父帮你一把。”
原来这才是“假死言论”背后真正的意义。
萧百婳豁然开朗,感动之情漫上心头,同时,心情也复杂了起来。照萧长启这么说的话,敢情他们这些个月都在白担心了,早知如此,去临城之前就该告知一切。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被罚三百字了。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旋即便回房了。
右相之女确实比以往更加频繁往慈静宫跑去,光是短短几日,萧百婳就听到明忠向褚瑜禀报无数次,她不知道太后跟褚瑜的那番对话,也就不明白人都回来了,右相之女怎如此不懂得把握表现机会。
她严重怀疑,这人想憋个大的。
因此接连几日,每当明忠走进宁勤殿汇报情况时,她的耳朵都会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就怕一个恍神,右相之女来了,她却还没准备好应对之策。
褚瑜早已发现她这个小动作,暗暗发笑。
终于在某一天晌午。
他忍不住笑,揶揄道“婳婳不希望右相之女跟我见面”
萧百婳听出他话语中的得意,淡定反问道“那你希望我爹给我安排相亲”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把褚瑜给堵得失声了。
萧百婳心情大好,挑了挑眉,乐呵呵地晃着脑袋,“不过我想好了一些对策,比如要是右相之女发现我的存在,问我是谁,我就跟她说我是做不成你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