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主府, 静阳郡主反常地让婢女们都先下去,独留她自己一人在房里沉淀心思。皇帝哥哥说的那番话,她是保有怀疑的, 可当她深想越多, 她便觉得越来越有道理。
也是,若不是反对,每逢年节时分, 她父亲也不至于宁可待在江南, 小家小户作伴,也不回京与皇帝哥哥们过节。
思及此,心情更是郁闷。
好似这些年来坚守的目标刹那之间于眼前粉碎成灰, 然后随风飘逝, 再不给自己留一丝残骸, 她莫名有种失了方向的茫然无措,顿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想是如此想,但静阳郡主也并非是容易伤悲春秋之人。
很快地,她企图转移注意力。
自个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桃先生的话本子,虽说前几个时辰的她还是相当讨厌这书的作者,此刻感情正复杂,但这不妨碍她喜好看这些总能拧得她心脏又酸又舒爽的故事。
她逐渐沉浸书中,不再细想皇帝哥哥。
不得不说, 这些故事吸引之处在于,当瞧见一段女主人公被男主人公无情欺辱的时候, 读者往往会企盼着再多翻几页, 可否看到男主人公忏悔亦或是女主人公报复回去,或者到了后面,可否看到男主人公痛不欲生。
就这样, 一页又一页,转瞬间,两个时辰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静阳郡主这才感觉眼睛有些疲累,抬手揉了揉,就想将书放回去,先去小憩一会儿。未成想才刚翻个页,想在上头做个标记,省得过会儿还得重新翻找,却忽然瞧见了一句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草。”
她收书的动作一顿,又忍不住看完那段。
女主人公之所以会言出此句,就是因对男主人公的偏袒及狠心感到心灰意冷,决定不再爱;而静阳郡主本人呢,看到这话的时候,便仿佛茅塞顿开,眼前雾蔼一点一点散了开来。
是啊。
何必总强求一个对自己无情且感情无望的人呢,这世间还有如此多优秀之人。
更何况她会看上皇帝哥哥,主要还是因为那张姣好的俊颜意外成了第一个吸住她目光的面容,这才让她难以瞧见其他俊郎。
但明明在这京城,于那江南,也仍有不少相貌极佳,家世不错的才俊。
摩挲着下巴,她低吟了会儿。
再次抬眸,眼神已然满是坚毅和释然。
到了隔日。
她再次进宫。
褚瑜听到明忠禀告静阳郡主前来,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自己昨天那一席话得以让对方低落好些时日。他犹豫了下,想着秋风微凉,还是让人进来了,“今日来找朕,又有何事”
静阳郡主神色不同以往那般满目情意,而是有些紧张,她悄悄深呼吸几回。
“静阳”褚瑜等不到回应。
静阳郡主回过神来,严肃道“皇帝哥哥,经过昨日一整夜的思考,静阳决定要放弃皇帝哥哥了。话本子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草,静阳贵为郡主,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倾慕,应当是要将眼界放宽。”
闻言,喜色登时爬上褚瑜清俊的眉眼,“那再好不过了。”就差没有拍手叫好。
静阳郡主“”都不假装惋惜一下的吗
褚瑜喜闻乐见,哪儿可能惋惜,他笑着赞同道“是这样,静阳你贵为郡主,何需担忧嫁得不好,只要愿嫁人选之中排除朕,朕皆乐意为你挑个好夫婿,给你二人赐婚。”
深深望进皇帝哥哥的眸底,想瞧见一丝遗憾和追悔,可惜到头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皇帝哥哥终归是与话本子的男主人公不同,他是真从未有一分情意,静阳郡主长叹口气。
话已从口出,她也正式放弃这段情。
也不知这般轻易断情是否呼应了广为人知的那句“自古帝王多无情”,她体内有着皇族的血脉,指不定多多少少也沾染了无情,若不然怎能如此迅速地想开了呢。
静阳郡主其实也不甚欢喜京城,原因与她的爹娘如出一辙,都觉得京城纷扰繁杂,且自读了话本子之后,她也发现京城看似地上天官,实则风雨不断。这回特意回京,只不过是怕皇帝哥哥在自己恍然无知之际娶了他人。
如今自己要放弃了,她也就不大想继续待在京城,她思念爹娘,想念江南的好山好水。
打定回南的主意,她回府便让立即自己那群婢女帮忙收拾行囊。
虽不喜京城,可不代表连京城的东西也不喜欢,她领着其中一个婢女出府采买想带回江南的礼品。走到街尾时,却猛然撞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晃眼间,那身影又不见了。
她愣了愣,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那道身影不知为何让她有种不祥预感,更让心中生起了几分厌恶,思索了半晌,还是让暗卫前去调查一番。她确实不懂很多事儿,但她也不至于连幼时便三不五时撞见的宫中暗斗皆不明白。
自前些日子,她其实就隐隐约约怀疑自己是否被人当作棋子使了。
那人给她的消息,似乎与真实有些差落。
郡主府的暗卫其实多为静阳郡主父亲那儿拨过来的,曾与皇宫里的暗卫一同训练,效率自是极佳。不多时,便将那身影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回来禀报。
那人原是右相某个小妾的婢女。
静阳郡主听完暗卫汇报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右相小妾的婢女为何要远赴江南告诉她假消息,也不懂这之中关右相何事,于情于理,右相应当是不愿让自己回京的,毕竟自己跟他家闺女是竞争对手,少了不比较好
本就不是个逻辑派的,头疼片刻,她也就懒得深想下去了,只是觉得多了个把柄可在最后之期对右相之女发作。
于是她待时而动。
终于在几日后,等到了许久未进宫讨好太后的右相之女再次进宫。
静阳郡主性子直又蛮横,也不像其他人好玩心计,她二话不说就挡在右相之女前面,不让她前去慈静宫;右相之女颦眉,只觉自己倒霉透顶,怎好不容易选了个静阳郡主不大可能进宫的日子,竟还是会碰上对方。
她明明听说,近来静阳郡主鲜少进宫了,而且还打算回南方了。
思绪千回百转,她还是冷静应对,“郡主找臣女可有事”
静阳郡主也不墨迹,直接进入正题,“倒也不是何等大事,只是本郡主有些好奇,董姑娘可知本郡主为何会突然回京。”这是她头一回上来并未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