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句式, 萧百婳自动给他脑补了下一句,脑中警铃猛地大作,她宛若炸毛的猫儿一般警惕又犀利地凭着想像狠瞪右相与怀大人。倘若她能掌控身子, 恐怕早已放声尖叫, 闹得人尽皆知,飞快地往人多的地方逃跑。
可惜事与愿违,她就是只能被关在原身的身体里干瞪眼、干着急。
原身不过一介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既未听过这种实有套路的话语, 性子使然,也不大会耍嘴皮子。她老老实实地给予了回应,“二位大人, 小女子并不知, 只是小女子可给二位保证, 我二人并未听见二位大人所言。”
右相又笑,“哦那你可有办法证明你二人是真未闻一二”
原身有些懵,这事儿还得要有证据
她连一个字都没听清,也无法复述,这便是所谓的证据。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理由听来委实苍白无力,宛若辩解, 她最终只是咬咬唇,加重语气重复道“小女子与家婢是真的不知二位大人话中内容为何。”
右相不走心地应了声, 又将问题绕回来。
“所以小姑娘, 你可有答案了可知怎样的人才得以守住秘密了”
原身眨巴了一下那双泛个无辜水光的眼眸,乖巧地摇头,“小女子愚拙, 未能悟懂。”
右相挑眉,“真不知”
原身仍然是那个答案。
一旁的婢女见对方身为男子,却对自家尚未及笄的主子如此咄咄逼人,实在不是个君子。她忍不住上前挡住原身的身子,蹙眉道“二位大人,我家小姐平生为人诚实,不至于连这种事儿”
都说谎。
她没能说出这三个字。
“扑哧”一声。
周围忽而有了一瞬的寂静。
喷薄而出的热血将她的话语、声音全然堵在喉间,此生应当是不得再出。
变故只在刹那之间,猝不及防,原身一时间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怔忡地倒抽几口气,转动僵硬的脖子,瞪大眸子缓缓看向前一刻还好好站在自己前面维护自己,此时却被逼得倒退几步的婢女,她撞进了对方的眼楮,里面的光亮渐渐暗淡,鲜艳的血色从嘴角倾泻而下。
染红了衣襟,也刺痛了两人的眼。
怀大人好似未觉自己刚做了何等恶事,从容不迫地将剑拔出,月色之下,划过剑锋的寒光更显凌厉;婢女没了支撑点,身子旋即瘫软躺倒在地,她双眸无神地仰望无边夜色,无能为力,任由大片鲜红自胸口涌出。
原身的泪水一下子就被逼了出来,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婢女渐冷的身子扑了过去。
萧百婳也从未见过这种凶杀现场,顿时也是惊愕不已,透过原身的眼睛,她看见婢女明明已经面色死白,气息微弱,却仍顽强地努力转动眼珠子,望向她或者说,原身。
“小姐”她声音微弱得近乎听不见。
原身的视线早已被无法停止的眼泪给模糊了,她颤抖着手,想要温柔附在婢女的手背上,好似这样就能暖化对方抑不住的冰冷,然而指尖才刚碰到一点,她便被人给扯了起来。
她不受控地想尖叫一声,那人却像是早已料到,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所有的愤怒与不敢置信。
只能仰赖猩红的眼眶及咽呜宣泄。
地上的婢女没了动静。
哀莫大于心死似地,原身的情绪强烈渲染了共用身子的萧百婳,让她也跟着难过不已。
右相脸上的笑从方才就没敛起过,萧百婳知道他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含着讥讽与冷意。他拍了拍原身娇嫩的脸蛋,公布答案,“小姑娘,我今日就给你上人生最后一堂课。”
原身死命摇头,不愿听下去。
却又无法捂住双耳,只得被迫听他说完,“能完全守住秘密的人,唯有死人。”
原身不笨,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她挣扎得越发用力,甚至开始大幅摆动双腿,试图攻击抓着自己的怀大人。
让人无力又现实的是,小孩儿的力气终究比不过大人,尤其是成年男子。
无论原身再怎么使力,她依旧被怀大人轻轻松松地带往湖边,她预料到自己注定悲剧的下场,咬牙忍泪,如垂死前的小兽一般剜了右相几眼。萧百婳瞧不见她的眼,却依稀能感觉到,以往澄澈的柳叶眸此时充斥着哀恸与怨毒,恍惚间,她好像还听见原身在心底崩溃地诅咒这两人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才刚有些诧异原身竟也会如此“狠毒”,看来不尽然只是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然后她就整个人被甩出去了。
她在意识中,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头部瞬间撞击湖面,激起不小的水花,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原身不会游泳,也从未习得相关知识,故她毫不意外地犯了极大却也常见的错误,那便是不停地挣扎,结果可想而知,水的力道不仅未将她好心地送上去,反而拽得越往越深处,她想呼救,可只要一开口,迎来的就是如海水倒灌一般汹涌的刺骨湖水。
萧百婳在她的身子内也呛了好几口水,觉得窒息感越来越重,濒死的绝望侵占一切。
她想要夺回身子的掌控权,到头来,却只能随着原身,意识与视线逐渐离自己而去,仿佛被凶手抽走似地。
在完全昏过去之前,她总算是听到了回荡于耳畔好几回的那句“怪自己活该”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