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瑜不知晓的是, 萧百婳所言所语并非心血来潮,亦非说笑,她在前来寻他之前, 早已深思熟虑过好一番。
在穿越前的历史课上, 她早已借文字与图片见证了不少战争遗留下来的悲剧,所以她清楚战事不是单纯比拼,谁强谁就能好, 往往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既不是在前方下指令的人, 也不是那些德高望重之人,而是无辜的老百姓。
他们无能为力,却又无法逃离, 只得以血肉之躯抵御战争招來的饥饿与死亡。
她自知她这个“天选之女”并没有女主命, 也没有所谓的女主光环, 人家有金手指,她没有,人家懂得军武,她一窍不通,她仅有的是一张相当灵活的嘴,以及一颗装载着超越数百年、数千年的异世知识的脑袋瓜子。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就这样当抛下一切到处逃窜苟活的人,因为她的心上人是注定无法舍弃这一切的那个人, 她不愿让他孤军奋战。
上战场帮忙杀敌是不可能的,但她忖度一番, 也许可以试试看说服对方和平相处。
虽说不知会否成功, 但总之是值得一试,和平总比会造成死伤的斗争来得好。
何况她还有其他的原因。
褚瑜深吸口气,愠怒道“我不准, 婳婳你可知战场多么危险”
相比之下,萧百婳显得淡定,她点头,不急不徐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去战场啊,我是想绕过战场,去北望国。与其在战场上与对方协商,不如趁还未开战之前,私下与对方谈拢,如此方可免去百姓的恐慌。”
皇帝去前线依然是在自己的地盘,可以肆意妄为,可以轻易安排一切;然而若是要去的地方是敌国,那便需顾虑更多了,普遍而言,君王胆敢踏入邻国领土皆是在两国交好的情况下,若不然对方有主场优势,能趁早又隐蔽地干些坏事儿,救兵又是不可能随叫随到的,那己方遇事不得直接完犊子。
别说萧百婳不会同意了,要让文武百官得知,他们不得以命要挟阻止褚瑜。
褚瑜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神色未变,“那我会派文官前去。”
萧百婳不慌不忙,问道“文官懂武吗能自个儿防身吗”
褚瑜不明所以,仍然诚实道“有人略懂,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萧百婳意外地满意这个答案,又道“那不就是了,他们不懂武,我也不懂武,难道他们去就会比较安全更何况,我比他们多了一些来自我家乡的知识,搞不好还能出其不意,给北望王来个措手不及呢。”
话语未尽的是,她不过一介女子,一般有人性的好汉都不大会轻易对女子下手。
至于北望王是否有人性
她一无所知,只能赌运气。
不过单论能让人心软的可能性,女子前去总归是比文官前去来得大。
褚瑜眉心敛起,“那不一样。”
“何处不同”
“你,与其他人皆不同。”
萧百婳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向胸口,“有头有身,同为人类。”
褚瑜脸色因绷紧而显得有些铁青,他狠狠地闭眼,旋即又睁开来,咬牙道“你明白我所指为何婳婳,这个时候莫要与我耍嘴皮子,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让步”
这是他头一回在萧百婳面前气成这样,往常再如何火冒三丈,仍旧会勉力保持温和的语气,就怕吓到他的小姑娘,可这回他是真的难以克制满腔的怒火,便忍不住大声呵斥。
萧百婳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有些新奇,却也知道此时并非逗人开玩笑的好时机,她想揉他的头顺毛,却被躲开了。
她无奈叹气道“如此打算,我主要是有一份私心在其中。”
褚瑜臭着一张脸,“什么私心”
萧百婳平静地问他,道“褚瑜,你想过以后吗我是指,遣散后宫之后。”
褚瑜闻言一愣。
萧百婳温声继续道“遣散顶多表示朝臣们允许你独宠一人,但皇后人选呢自古以来的皇后多为高门嫡女,还需善琴棋书画,再不济,也得有一些过人的才能,更需有极好的名声,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庶女,又因与萧迎夏那些年的针锋相对,导致京城多数人对我未有几分好印象,你觉得”
她看向他,“我这样的女子,朝臣们会同意让我成为皇后,成为这江山的女主人吗”
褚瑜霍地沉默了下来。
萧百婳这下终于能成功顺毛了,“庶女的身份是无法改变的,但若是我能立功,我想朝臣们多多少少也会有几个人愿意改观。我知以你的性子定会选择将一切揽在身上,为我挡开所有朝臣的不满,但我不希望百年之后,当后人提起大庆帝时,是说他耽于美色,不听谏言,实为昏君,我希望能听到的是,他们记得你为齐周国付出的心力及做出的贡献。”
这句话落下后,殿内陷入了漫长的安静,好似时间凝滞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