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京城街上。
萧百婳被褚瑜打横抱着在京城家家户户的屋檐上肆意跳跃奔跑, 许是工夫到位,脚尖落檐的动静煞是小声,近乎微乎其微。此季的晚风仍残存几分寒意, 与少年温热的躯体形成对比, 畏寒的小姑娘安心地缩进他的怀里。
拢了下身上厚重保暖的披风,她小声道“你其实可以慢点儿的。”
褚瑜依言放缓了点,声音稍低, “婳婳可是有何处不适”
萧百婳摇头, 又想到他此时需要看路,无法盯着自己,便回道“没有, 我不过是在想, 这宫外的夜色真美, 空气也畅通,既然你难得出来了,不妨享受这片刻自由,况且这得到子时四刻,才算得上明日呢。”
褚瑜好笑道“婳婳如此计较连那多的几个时辰也不乐意给我”
萧百婳遭一毫无证据的指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我此刻不就在你怀里了我若要计较的话, 你方才就不可能将我从萧府带出来了。”
褚瑜清浅地应了一声。
之后也同样用缓慢的速度穿梭于各种屋顶,仿佛从奔跑变成了散步似地, 他发现迎面而来的风越发地寒凉, 知道小姑娘体质弱,畏寒,便将人搂得更紧, 又降了些速度。
萧百婳感觉得到他的用心良苦,抿唇偷笑。
倘若褚瑜有闲视线朝下一扫,便能察觉那笑意宛若浸了糖水儿一般,甜滋滋的,好似眼楮一瞧,舌尖也能在一瞬间尝到那份甜味,并于齿间留香,回味无穷。
乘风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两刻钟后。
两人终是抵达了宁勤殿的长阶之下。
这个时辰,万物沉眠,万籁俱寂。
往常总能看见不少宫人来来往往的宁勤殿周遭也同样见不着几个人影,除了守夜的明忠正匆匆从上方走下来迎接他们,以及大抵会待在暗处守候的暗卫以外,再无其他人影。
萧百婳莫名不习惯,褚瑜倒是不觉有什么,淡定地牵着她往上走。
明忠很快便与两人会面,撑膝粗喘了几下,“陛、陛下,您总算可回来了。”
褚瑜“嗯”了一声,想到些什么,眼神骤然带了几分警惕,“朕可有与你先说,也乖乖带上了几名暗卫,并非先斩后奏,你莫要趁朕不注意去与母后告状。”
萧百婳闻言,有些新奇地偏头看他,敢情小皇帝也怕被打小报告呢。
明忠赶忙摇头,否认道“奴才明白,奴才绝对不会告诉太后今日之事。”顿了顿,气息已然缓和了不少,“奴才只是担心夜深了,天冷,陛下又未多穿几件,容易着凉。”
褚瑜轻笑了声,“朕并非瘦弱之人,身子骨好得很,你多虑了。”
言罢,他便拉着小姑娘继续往上走去。
明忠旋即便也小跑跟了上去。
萧百婳这时才有机会打声招呼,她笑吟吟道“王公公晚上好。”
明忠虽有几个干儿子,但终归皆为太监,那脾性便是差不多天天欠挨呲儿,故他就喜欢看萧百婳乖乖巧巧的样子,相当讨喜,好似自己的亲孙女般。闻声,和蔼地弯起眸子,“萧姑娘也晚上好,天凉,可有多穿点衣裳”
萧百婳笑笑,“自是有的,多谢王公公关心了。”
褚瑜并未领她进御书房,而是直接领进寝宫。里头早已被人给打点好了,地龙应当烧了有一会儿,使人刚踏进去,浑身刹那间被暖意充斥,不留一点寒气,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丝沉香味儿,淡雅不浓,好闻极了。
萧百婳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全当自家人,相当自然地将披风给脱下;而褚瑜也是极为自然地替她拿开,挂在一旁。
她瞥了眼,莫名觉得他二人是老夫老妻了,一切都配合得恰好。
古代的夜间,除了就寝、失眠,便无其他有趣的休闲活动。
两人喝茶润口,随即毫不避讳地一同在唯一的龙床上躺下,许是方才奔波得累了,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深夜话题,眼皮就直坠,沉得要死,打了哈欠,便败给了困意,沉沉睡去。
翌日。
纵然于他们而言,日子有些特殊,但对其他人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日常。褚瑜仍旧得起个大早上朝,他起床的动静极轻,没吵醒身旁睡得酣甜的小姑娘,那张白净小脸被暖气烘得泛红,好不可爱,他情不自禁在那红润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弯了下唇,便下地洗漱。
萧百婳是在褚瑜下朝之后才醒的。
她习惯性地在床上打滚几圈,才仰躺着睁眼,这一睁,险些被自己给吓着了,上方的明黄色帐子与惜兰轩内的淡色帐子相差极大,外头的光洒进来,依稀能看出帐子上一根根精致的金线。迷茫地眨了下眼,才恍然想起,哦,她人在宫里,跟小皇帝同床共枕一夜了呢。
下地洗漱时,褚瑜也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用完早膳,便各自忙活儿,一人专心批改奏折,另一人则是下笔如有神一般唰唰地在宣纸上书写着故事。偶尔写得倦了,抬起头偷瞄对方时,总能撞进彼此悄咪咪的眼楮。
然后不约而同地红着脸撇开脑袋,心虚地垂头故作无事发生。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
惹人发笑,却又不失甜蜜。
时间过得飞快。
眼一眨一闭,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