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漫漫。
转眼间, 五日过去了。
许是近几年乘坐马车的次数较为频繁,萧百婳倒是比以往撑得久些,马车依然在山间穿梭, 她被马车震得头有些发昏, 便禁不住抬手掀起帏裳的一角,透气后,果然好受得多了。
旋即又将深色的帘子放下, 收回视线, 抬眸望向坐在对面安静看书的萧寒。
她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时,忽而想起了小说中带给她的经验谈。
思索了会儿,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她并未端起来饮用, 而是将纤细食指伸进去,轻轻沾了几滴水,白皙指尖顿时泛起了湿润的光泽,她在两人之间相隔着的小茶几上写了几字。
末了,用另一只干燥的手敲了敲萧寒面前的桌面,发出轻微声响。
闻声,萧寒昂首,疑惑地看她一眼。
这个时节还未像春夏那般炎热, 水渍遗留在桌上的痕迹得以维持稍久,萧百婳微抬下巴, 眨巴几下眼睛;对面的萧寒顿了下, 看懂其意,目光直直朝着桌面上的字迹飘去。
我二人当如何潜进北望
几上一排整整齐齐的深棕水迹如是写道。
用手指写的感觉跟用硬笔有些相似。
小姑娘的字迹便明显与平日不同,平时毛笔字稍有几分歪扭, 即使这些日子有褚瑜在一旁鞭笞矫正,但偶尔起笔亦或是收笔仍旧会有些许岔毛的痕迹,相比之下,此时桌上的字偏清秀,收笔处还带些可爱的圆润。
跟主人有些相似。
已有几分成年女子的稳重露头,却也存有少女特有的幼稚与调皮。
萧寒目光一顿,抿了下唇,便也学着小姑娘的法子在桌上回话。
婳儿可记得与陛下商讨的计划这边的字迹锋利得多了,还夹着些豪放不羁。
萧百婳很快地回了两个字记得。
她当时严阵以待,还特地拿出记事的小册子做笔记,回府后,夜深人静无人在旁之际,也不忘于脑中重复模拟几回,业务不熟悉,她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会成为猪队友。
萧寒轻点了下头,继续写道那好,为兄是如此想的。
许是知道水渍保留的时间有限,他稍作片刻,才又继续写下去,这回陛下依然是表面派为兄于知府处理公务。他顿了片刻,到时婳儿就装成为兄的贴身丫鬟。
稍作歇息后,咱们走山路潜进去。
北望边境会有人接应。
萧百婳慢慢消化这几句只有大概却毫无细节的计划,了然以后,便听话地点头。
说来也巧,这时山风吹来,轻盈帏裳飘了起来,内外之间的阻隔短暂消失,外头的景色瞬间映入眼帘。萧寒皱了皱眉,毫不迟疑地推倒桌边的茶杯,整张茶几登时染上了与字迹相同的色彩,那些不为人知的话语隐没其中。
在那之后。
两人若是谈起了正事,也皆使用这法子交流,虽说外面暗卫多为皇帝所派,但难保不会有多余之人易容混入其中在外面偷听,也难讲不会有人收了好处背叛皇帝。
为了表现自然些,有时还会边写边闲谈。
时间又过了半月左右。
一行人终是抵达了知府。
此时恰逢年节期间,还有三日才元宵,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仍挂着一长排红通通的灯笼,多数人尚在府中过节,街上冷清极了,店铺的门紧闭,仅有几摊勤劳的小贩。兄妹俩于街上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遇上了一个面摊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便坐了下来,点了两碗清汤挂面和一道小菜。
这时的客人寥寥无几。
应当言道,只有他们这两个没得过节的外来客才会在大过年的吃清汤挂面。
两碗面和一盘菜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知为何,偏远地区的人都有些自来熟,面摊老板也不例外,他知道不会有其他客人,上完菜了,也就闲散了下来。此刻的萧百婳一身丫鬟服饰,他又恰好瞥见一身华贵衣裳的萧寒正温和地笑着给自己的“丫鬟”夹菜,顿然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小伙子对丫鬟可真好。”
萧百婳闻言,赶忙故作羞涩地垂下脑袋,咬了下唇,轻声道“多谢少爷,奴婢自己来就成,少爷还是赶紧吃吧。”
萧寒柔和地笑了笑,应了一声,才转头回复老板,语气有些直爽,半真半假道“她明知路途遥远,奔波劳累,也愿意随我来到此处,我自然得多加善待,若不然她一气之下跑了,就没人陪我度过年节了。”
萧百婳抿了抿唇,细声细语道“少爷莫要胡说,奴婢不会离了少爷的。”
老板哈哈大笑,只觉这主仆有趣得紧。
看似主仆,却又好似并非那么一回事儿,可若是以他所想的那样去看待,又总觉两人之间并未那般亲密无间。
怪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