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路途, 便是由萧寒负责假扮“谈判之人”。那人还未能与北望人见面便惨遭正义的裁决,北望王自然也无从得知右相安排的人到底为何样貌,故萧寒这回无需易容, 不过是得将武服换作文人的服饰。当他从马车走出来的那一瞬间, 萧百婳顿时一愣,感觉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人有一身绝佳的武艺。
而褚一也随之换回了暗卫标配的黑衣, 与几人告辞, 赶紧回宫复命。
从几人会面处到北望国境这一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尚需三日路程。俗话说得好, 狗与主人皆是一个德性, 为了塑造出右相高傲的感觉, 兄妹俩再次坐上马车,这台倒比之前从简的那台来得舒适许多,连暖炉都备上了。
越往北方行进,天越是寒冷,不知从哪处开始,外头已然降雪,且随着马车行驶,雪势是越发地大。如此一来, 车厢里的那些器物倒成了萧百婳的救赎,她一袭厚暖大氅与毛绒披风, 怀中抱着手炉, 不禁舒坦地喟叹一声。
上了这辆马车以后的路途太过顺遂,她恍惚了片刻,总觉被刺客突袭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 但心中还是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怔然地看着前方,尔后垂下眼帘,问道“哥哥,这回护送我们的暗卫总共有几人啊”
闻言,萧寒有些莫名地抬眸,“婳儿为何问起这个”
萧百婳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情绪有些低落,“我只是在算,有几人在与刺客搏命的时候不幸丧生了。”她清楚这便是暗卫注定的使命,即便如此,从后世来的她依然难以坦然接受前不久还在自己周身的人就这样死了。
热血冷了,身子僵了,然后所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埋没于尘土之中。
萧寒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从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如今有了几分恐惧。轻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温声道“婳儿,这就是咱们的生活,身居高位者,总是免不了洒血抛头的情况。”
萧百婳不自觉地抱紧了手炉,像是想借着炉内的微弱火光暖心,“我晓得。”
三日后。
一行人终是抵达了北望国。
放眼望去,四面环山,冰雪在山的表层铺上一层又一层华美的银装,阴云之下多了几分剔透晶莹,美不胜收,可惜头一回来访的兄妹俩皆无心悠哉欣赏,他们一下马车,便见到了北望国安排前来接应的使臣。
寒风吹得几人的面色微白,萧寒体质好,倒是不觉有甚,他有些担忧地瞥了眼乖乖跟在身旁的萧百婳;小姑娘注意到他的眼神,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无需操心自己。
见状,萧寒收回了视线,向对方作揖,“使臣大人,鄙人姓言。”直起身后,面上挂起了温和又似隐有几分狡诈的笑容,“董大人让鄙人带话给北望国的诸位,大人相当荣幸与北望王合作,道同能成友,既为友,那便应当于事成之后,分享战果,大人期许这江山能尽早成北望王与他的囊中之物。”
萧百婳忍不住掀眸瞅他一眼,心想自家兄长还挺会瞎编台词的么,说得煞有其事。
北望使臣极为满意这话,朗声大笑后,才道“幸会幸会。”
随后又望向站在萧寒旁边的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脸蛋在皑皑白雪中更似上好的羊脂玉,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那双清澈的柳叶眸似有波光流转,潋滟不已。他眼神瞬间发直,“这位又是何人”
萧寒眼尖,自然察觉到对方饱含深意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敛眉,尔后又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小姑娘的身影。他调整了下神情,意味深长地笑道“此为鄙人的贴身丫鬟,使臣大人明白的,男人总会有些需要。”
前面那句本让使臣有些欣喜,未料后面那句立马就让他失了主意,并非不敢抢人所好,只是双方如今得保持友好的表象,他不好胡作非为,要不然大事坏了,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他败兴地撇嘴。
相互确认身份后,便领着几人一同往北望国境内前去。
京城。
褚瑜只是颓丧个一、两天,就强迫自己将状态调整回来,宋卿朝所言不错,不过是单纯的禀报,而非木已成舟的噩耗,他尚且能保留一丝希望,更何况他也不能一昧将心思挂念在小姑娘身上,他如今的处境不允许,小姑娘出发前,他便答应了她,会好好做事。
于是得知小姑娘遇险的慌张与愤怒,换来的便是对右相的疯狂针对。
右相不蠢,当然猜得出皇帝这般作为又是因何而起,他为成功感到窃喜之余,又对自己总在早朝丢了脸面而感到烦躁不已,若非怀大人等人不断地劝他顾全大局,他实在是很想直接一剑砍了坐在上方的少年。
望向少年的眼神极为阴狠,他暗暗磨牙想,无妨,反正这样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再过不久,他就不必屈居人下了。
褚瑜疯狗般的作为,直至收到了小姑娘传来的书信,才有所收敛,就仿佛有只软乎乎的小手无形中抚平了他这些日子堆起的狂暴。
手段后来确实是温和了不少,但对于野心过大的右相而言,仍是极为不满。
随着日子流逝,京城街景有了变化,清晨就出来的小摊贩正在锐减,普通老百姓除了家中无粮食,也越发不敢上街,反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身影一点一点地占据了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