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年节期间。
萧府今年也未团聚在一块儿吃饭, 不过是效仿去年,让中央厨子给每个院落送去几道精致菜肴,萧长启本想前去每个院子与孩子们谈几句话及发红包, 却又猛然想起, 萧寒今年再次被皇帝派去知府,虽不知缘由,但兹事体大,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儿子竟要把自家二女儿一并带走。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只得心情沉重地叹气, 感慨一句“孩子大了, 管不住了。”
他最后决定将红包交由徐氏负责。
让她有闲拿去给唯一还在府中的萧乐瑶。
徐氏望着只有一个红包的手,有些不解地蹙眉,却不敢直白问起;萧长启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便将萧寒的话转述一遍,徐氏这人性子如何,他清楚得很,故在对方面露愁容发作之前,早早就将话给堵死了。
随后他便以公务繁忙, 赶紧逃离现场。
另一边。
太尉府虽门第高贵,于皇帝心中有极高的地位, 看似应当奢侈, 实则不然,实际情况甚至可谓相差甚大,当今太尉年少之时, 长年驻扎军营,糟糠菜与馒头皆为日常,回京如此多年,依旧保留着节俭的美德。过年期间,年夜饭桌上的确是多了几道特色的大鱼大肉,却也并未少了平日口味稍微清淡的菜色。
好似借此劝诫小辈们,可偶尔矜贵,但切莫忘了朴质。
太尉是个铁直的大老爷们,也不懂些新奇有趣的花样,所以宋府的年节每年都过得相当平淡。到了初五左右,萧千儿就闲得发慌了。
这些日子来,她早已习惯日夜充实繁忙的生活,一时间也不大适应这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有人跑来责骂的日子,于是她决定早日开工,那天下午,便去绣坊绕了一圈。
今年的萧府貌似氛围异常低迷,初二那日,还特意派人来与她明示,今年不用回去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思索了半晌,她精挑细选了几件合适的衣裳,准备带回去送给自己娘亲与姐妹。
便是这一探亲。
她才发现,自家二姐姐竟不在府中。
萧千儿诧异不已,原想趁着与徐氏谈话时询问一番,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父亲往年皆不会少了小辈们的压岁钱,萧府未闹出动静,父亲应是早就知情,才将消息压下,她将抵达舌尖的话语默默吞咽回去。
直到回府后,才偷偷摸摸地将这件事儿与自家夫君说起。
“夫君,你可知我二姐姐会去哪里吗”提及此,她就莫名惆怅,“自我出嫁后,与姐姐相见的时间刹那间少了许多,我本以为姐姐会时常前来绣坊见我,可她始终未来。”
“我知姐姐应当不是忘了我,而是有事得忙,我此时心中莫名忐忑,总有不祥预感。”
宋卿朝沉吟了会儿,心有主意,却也未立马与萧千儿说明白,而是哄了一番,表示自己知晓何人掌握着萧百婳的踪迹,明日他会去向那位好生询问一番,让她放下心来。
萧千儿小声地应了,便也不再多说下去。
大过年的,确实鲜少有人敢进宫面圣。
毕竟皇帝与后宫的娘娘们也与百姓一样,需要好好过一次节,好不容易能放松些,又有谁敢贸然叨扰皇帝难得的假期呢也就只有宋卿朝这个皇帝钦定的铁哥们如此大胆而已。
更何况宋卿朝能以两人交情向天保证,皇帝这个时候早就私自开工了。
果不其然。
当他被明忠领进宁勤殿时,褚瑜挺拔的身子埋没在一叠又一叠的奏折之中,他感到甚是同情。正打算行礼,就被对方免礼赐座了,熟识如此多年,他也清楚这兄弟的性子,便毫不见外地走到一旁椅子坐下。
褚瑜放下毛笔,舒展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卿朝寻朕,有何事相求”
既然对方都主动了,宋卿朝也就无需搞些开场白,他直接将萧千儿的话转述给褚瑜,并不忘补充一句“倘若此为要事,臣自会寻个由头隐瞒千儿。”
褚瑜懒懒地掀起眼皮,思忖了片刻,才微微启唇,“倒也不必瞒着令阃。”
“那”
“只是朕说了,令阃恐怕会日夜烦思。”
闻言,宋卿朝忽而有几分紧张,“所以萧姑娘到底去了何处”
“北望国。”褚瑜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也宛若陈述芝麻蒜皮小事似地,“朕派婳婳前去北望国与北望王谈和,毕竟将来她会是齐周的国母,这回且当历练。”
宋卿朝皱了皱眉,“陛下就不担心”
“担心得快死了。”褚瑜脱口而出道。
宋卿朝愣了愣,这才看出对方看似平静无波的表面之下,其实压抑着慌乱与无尽的担忧。他抿了抿唇,叹气道“陛下既也这般担心,又何必让萧姑娘以身犯险呢。”
褚瑜沉默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因为必须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