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方才还在剑拔弩张, 转眼就提出要结为道侣
他们之间连虚情假意的虚与委蛇都不该有,所有的丑恶都该在揭穿真相的那刻淋漓。
时夭犹在惊疑不定,忽见顾袭清弯下腰去捡什么东西, 身躯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唯恐他要突然发难。
顾袭清拾起地上的储物袋,食指和中指挑起其上的系绳, 手臂向前,面容平静完美无缺“你不上来么”
时夭心底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恶寒, 继而是深深的忌惮。
没有谁比她这个才与顾袭清对峙过的人更能明白,他坦然说出这等疯魔之语后,还表现得如斯泰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越发让人怀疑他是否还保持着理智清醒。
从他种种行为来看, 说不定他真的疯了。
时夭不接, 也不动。
她只是冷眼看着顾袭清,大有无畏的僵持架势。
顾袭清亦岿然不动,堪称漠然地道“要我帮你么”
他从前绝不会说这种放浪的话
配上他这副姿态,活脱脱是在威胁。
时夭原本笃信他不会做出什么,在这眼神下都不由得多加掂量几分。
她伸出一只手, 白玉似的肌肤上还挂着滚落的水珠,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顾袭清“给我。”
脆生生的两个字,被她说得那般不容置疑。
顾袭清眸色略深。
她怎么能娇纵得这么理所当然
算准了他不会杀她,所以肆无忌惮
顾袭清面上一派冷僻,将储物袋抛向时夭。
时夭伸手来接,抓住的瞬间便听顾袭清漫不经心地道“我说是诓你的,你是不是也全信了”
“”
时夭本打算转身去另一边了,闻言僵硬地扭过头, 死死地盯着顾袭清,恨不能从眼神中变出利刃砸过去,“你什么意思”
“到底是真的,还是诓你的,你已经分不清了吧。”顾袭清平淡地重复,“我说的话你能全信么或者能够完全不信么”
时夭自然不会听不懂顾袭清的意思,相反,正因为她理解得太明白,才蓦然失语
她无法确定顾袭清所说是否为真,也就永远会受牵制,因为她总要顾忌着自己的性命。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意识到从踏上这趟行程开始,事情就已经陷入环环相扣的布局中,乃至是顾袭清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发挥着各自的作用,瓦解她的心志。
这红珊瑚镯子两次见到前后大不相同,顾袭清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却不动声色,暗自做了这许多筹谋,终究将她困住。
非是巧合,早已天罗地网。
时夭串起前后种种,冷眼睨他,语带嘲讽“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顾袭清仍是那不起波澜的样子
“并不。”
他若是真的很了解她,方才就不该赌那一次,该直接将她绑起来困在掌心里,叫她永远无法逃脱。
做什么还要再看一次这不堪入目的结果
时夭一时分不清是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可怕,还是阴晴不定的模样更让人忌惮“焉知任谁都逼得狠了,都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顾袭清不语,不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无声地便透出一股压迫来。
谁也不肯退让,目光交错,宛如刀剑相持对峙。
最终时夭先移开目光,攥着储物袋背过身去。
是的。
她确实不甘,做不出自绝了断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顾袭清拿准了她自己便是最能威胁自己的人,其实她要真的狠心果断,大可自断一臂跑了,但她下不去手,容忍不了失去一只手臂,还想着要静观其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时夭将自己打理好,动作慢腾腾地观察着四周,方才她在水下还尝试着弄断手镯,硬是撼动不了分毫。顾袭清说她连乌煞兽都不知道,这也是吃了少读书的亏,哪怕她在曦华宗的藏书阁已经看了很多书,仍有许多鞭长莫及之处。
她磨蹭着,顾袭清也不催她,似乎十分确信她跑不了。
时夭走过去,抬眼就看见顾袭清掌中牵着那根铁链,从笼中延伸出来,放大的精铁笼子就放置在他的脚边。
他无声地注视着她,手中铁链摇曳发出轻响,好似一种隐晦的暗示。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么”
顾袭清道。
时夭警惕地打量着他拿着铁链的那只手,光是想想她方才把铁链缠在他脖子上的情景,她对自己接下来的后果就感到不妙,一心二用地道“什么话”
“只要我比你强,你就得受制于我。”
顾袭清重复着当日她作为鹤梦所说的言论,毫无征兆地往前踏出一步,时夭便如惊弓之鸟往后退,他神色一顿,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