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夭本想说是假的, 逗一逗顾袭清,感觉到他的颤抖和腰际紧抱不松手的力道,顿时歇了心思, 如实道“横竖我是没有喝醉。但我说是真的,只怕你不肯信。”
这就是过往欺骗太多次的不良后果啊,哪怕自己知道是说真的,都觉得底气不足, 怕别人又以为是一个骗局。
顾袭清拥紧了她,埋首在她颈窝里,呼吸略微急促,那点热气全撒在她颈上,如细细绵绵的羽毛撩人,激起阵阵战栗。半晌, 他闷闷的声音传至耳畔“我信的。”
时夭扬了扬眉,正待说话。
顾袭清在她颈边恋恋不舍地磨蹭了一下, 声音愈轻, 带些空茫, 不明缘由地重复着“我信的。”
不知这句是强调, 还是特意说给谁听的。
时夭觉得他好像没有真的信,可已经对顾袭清这副样子于心不忍,生不起气来。况且这事本就不止说说的,还得看日后怎么做。
她拍了拍顾袭清横在腰上的手“知道你信了,可你身上的伤还要不要管我都闻到血腥气了。”
分明是她要让他相信,这话说出来满是劝解安慰之意, 倒像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相信了。
顾袭清道“不碍事。”
他犹豫稍许,还是松开了时夭。
被放开的那刻时夭浑身都松快了,骨头都似轻了不少, 实在是被抱得太紧。她舒了口气,回头打量顾袭清,不出意外看到他上半身鲜血淋漓的惨状,表情微变“这也叫不碍事,你真是嫌没把自己折腾死。”
奇怪的是,伤口处有崩裂的迹象,最为唬人的魔气却消失了大半,剩余的那点安安分分拢在伤处,淡薄得随时都能殆尽。
“快回去泡着。”
时夭催促他。
顾袭清却仍握着她的手“魔气散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上药了。”
原来这冷泉还真是用来压制魔气的。
我可真聪明。
时夭分了神,随口道“是该上药了,满池子的水都快成你的血水了。”
顾袭清抿了下唇角,没动。
时夭奇怪地看他“还不去”
“嗯。”
半晌,顾袭清闷闷地应了一声,拉着时夭的那只手松了松,复又握紧了,“这就去上药了。”
时夭不明所以地被他拉着走,迟缓地会过意来,心中不免好笑,面上还绷着,故作不解“你穿衣服也要拉着我一起是要我帮着你穿么”
顾袭清触电般陡然松开她,如梦初醒,转过身去将衣服迅速套好。
背影瞧过去倒是镇定,一如既往的修长挺拔,可时夭注意到他就这么湿淋淋地穿了那件沾了血污的破衣裳,显然是慌得无措了。
扑哧。
“还不如我帮你穿呢。”
时夭走到他跟前,手指轻柔地拢住他将将束好腰带的手背,说着便越靠近他,柔和婉转的强调顺着他的耳朵往里钻,比最锋利的刀剑更来得破坏力巨大,轻而易举破开他外在的表象铠甲,瞬间钻进他的心底。
她执着顾袭清的手,脱离了泉水的掩盖才感觉出他指尖冰凉。顾袭清被她调侃得窘迫不已,如时夭片刻前那般想要逃离,手往回抽了点,时夭便不轻不重地喝止他“别动。”
顾袭清令行禁止,乖乖不动了。
从方才起就染红的耳朵热度不褪,十分打眼地出卖了他尽力维持着的冷静。
时夭用灵力将顾袭清和自己身上的水渍去除,目光挑剔地看着他这件饱经摧残的衣服“衣裳就不换了,反正待会儿也是要脱的。”
顾袭清“”
他的脸也红了。
“你想到了何事”
时夭佯装惊奇地指着他的脸,“耳朵和脸都红成这样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袭清吗该不会趁我不知道偷偷在脑袋里想些羞于启齿的事吧”
顾袭清窘迫不已,欲盖弥彰地捉住时夭的手,好似被她指认了自己的所有心思就都大白于天下,无所遁形了。
他压着声音底气不足地指控“你故意的。”
时夭笑眯眯地问“我故意什么了”
“”
顾袭清没话说了。
他拽着时夭回屋,分明说出去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尊,偏偏跟个普通人一样拉着她七弯八绕、规规矩矩地走回去。
进了屋,安分不了多久的时夭便反客为主,伸手将顾袭清推在床畔,居高临下地道“把衣服脱了。”
顾袭清无可奈何,表情淡淡的,却柔和了不少“别作弄我了。”
“没同你说笑。”
时夭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强调,“你不脱我就帮你脱了。”
顾袭清哽住,无言以对。
他极力克制着不要脸红耳朵红,有点犹豫自己满身伤痕行事会不会弄到时夭身上,但她要,他便没什么不能给的。
顾袭清通红着脸脱了上衣,表情四平八稳的镇定淡然,甚至还极妥帖周到地对时夭道“要么,还是我来吧。”
他的意思是他来主导。
“你都这样了,当然是我来。”
时夭一双狐狸眼笑成两弯月牙,卷翘的睫毛如活灵活现乌羽翅,那份精明的狡黠被压下,一片纯然干净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