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想跟着他背井离乡”许殊轻轻握住月娘的手,认真地说,“你信我一回,不会让你去西凉的。至于我具体要做什么,明日你便知道了”
月娘犹豫了一会儿“那奴家便再信夫人一回。”
许殊含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次日,天还未凉,代战的随从便来敲门,让她们出发了。
许殊和月娘下楼,发现总共有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代战和薛平贵乘坐,后面一辆简陋些的归许殊和月娘,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骑马。一行总共十个人,不多不少,在路上也不会很起眼。
等出了城门,天微微亮。
路上,马车疾驰,速度很快,半路只简单地啃了一点干粮又继续出发。许殊估计他们是想趁热打铁,今天就出玉门关。
她料得不错,下午马车就到了玉门关。
距离玉门关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薛平贵让人递来两套充满异域风情的衣服让许殊和月娘换上。
两人换了衣服下马车,发现其他几人也都换了身衣服,打扮得像西域的富商,薛平贵的两只手上带满了戒指、扳指,配上他那张油腻猥琐的脸,还真的是特别像。
换完衣服后,他们并没有走,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很快,一个男人跑了过来,递了一个信封给薛平贵“大王,这是程刚给咱们造的通关度牒。他说他不方便露面,以免引起京城来人的怀疑,让咱们带着度牒下午就出关,他将京城来的人都引走了。”
薛平贵接过度牒一张一张挨个看完,名字信息都是伪造的,不过度牒是真的。
“好,他日再报程兄大恩。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他回头对代战说。
代战接过度牒,点头“嗯。”
“未免节外生枝,咱们一会儿坐一辆马车。”薛平贵提议。
他这话表面是好心,但许殊听到,他是担心月娘,怕月娘不肯,做出什么举动惹人怀疑,故而要将月娘放在眼皮子底下。
许殊听到他的心声,简直想笑,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她盯着代战不开心的脸,跟月娘一道上了前一辆马车。几个随从又弄了一些布匹过来,将后面的那辆马车拆了,绑上布匹,冒充货物,再继续出发。
作为西北的门户,玉门关守卫森严,足足有三道关卡,每道关卡都会严格盘查。
第一关,他们顺利地过了。
第二关,守卫盘查得相对严厉了许多,先是查验了他们的度牒身份无误之后,又查了他们所携带的货,没问题才放行。
好不容易到最后一关,这关查得更严。
再次盘查了度牒和货物之后,守城的将士还围着马车打转,就是不说放行。
薛平贵有些忍不住了,这拖得越久,出事的几率便越大。他深吸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白银,悄悄塞给守门的小将“将军,通融通融,行个方便”
那小将捏着银子,看了薛平贵一眼“你小子倒是蛮识趣的嘛,放”
“慢着”一道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小将的放行两个字。
小将回头,看到来人,连忙行礼“末将参见钱大人”
钱大人长得很白,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玉门关的人。他背着手过来,目光落到薛平贵的身上“这是何人,为何这时候出关”
小将连忙解释“这是去西域做买卖的商人。”
“这个点出城抬起头来”钱大人说着,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画像,抖了抖
薛平贵本来要抬头的,可眼睛的余光一不小心看到了画像上自己的头像,顿时一惊,想也未想,跳上马车,一扬马鞭,掉头就跑。后面六个西凉士兵乔装的随从连忙拔剑断后。
关口的守卫没防备,还真被他给溜了。
将马车驶入一条巷子后,薛平贵立即跳了下来,招呼三女“走,此地不可久留”
马车的目标太大了,很快玉门关的守卫就会追来。
四人赶紧弃马车钻进巷子,东躲西藏,最后进了一家客栈,这才松了口气。
看代战和薛平贵放松下来的样子,许殊便明白了,不用说,这家客栈肯定又是西凉人开的。她在心里记着,回头让永安王一并端了。
进屋之后,代战就气得拍桌子“莫不是那程刚出卖了咱们”
薛平贵摇头“不会,若是他有心要出卖我们,早将咱们抓起来了,又何必这样浪费功夫。”
“这倒是那个姓钱的好生可恶,坏咱们的好事”代战气得差点骂娘。他们距出关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却硬生生地被那个京城的姓钱的大人给害了。
可光气没有用,发泄了两句,她抓住薛平贵的手问“大王,这下惊动了他们,咱们再想出关就更难了。”
薛平贵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拍了拍代战的手“容我再想想。”
一直默不出声的许殊忽然道“不若请程将军帮帮忙,他一直顾念旧情,又帮咱们伪造了度牒,不管是为了咱们,还是为了他自己,应当都不会不管咱们”
“哼,你懂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联合程刚害咱们吧”代战看许殊不顺眼,张嘴就没好话,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许殊无奈地笑了“我害你们有何好处如今我跟月娘与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平贵有个好歹,作为他的原配和妾室,我跟月娘又能逃得掉吗公主,我知道你看我和月娘不顺眼,可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吧”
对许殊的话,薛平贵深表赞同,他侧头冲许殊一眼,眼神满是赞许。还是宝钏更深明大义,代战实在是太任性太刁蛮了。
听到他心里的话,许殊深深地替代战不值。人家要不刁蛮任性,能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你个垃圾
代战说不过许殊,冷哼了一声,背过身不说话了。
薛平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别生气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出门一趟,找个机会,看能否找到程刚。”
安抚完女人们,薛平贵出了门,又叫了掌柜的了解了一下玉门关的情况。
掌柜的所言跟程刚前阵子所说的无甚区别,自打京城来人之后,玉门关的局势就很紧张。而且他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大王,京城来的人压根儿没把程将军放在眼里,有好几次在公开场合下程将军的面子,双方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听说,这几日,京城的人再去找程将军,他都不出面了,直接找借口拒了,就差直接撕破脸皮了。”
“还有这事你跟我详细说说。”薛平贵觉得这是个机会,连忙问清楚了。
掌柜的有意收集这些消息,知道得不少。程刚跟京城来的人矛盾越积越深,现在双方的关系很紧张,听说程刚有次喝多了,还直骂京城来的钱大人是个小白脸,在京城享福,到了边关还作威作福。
薛平贵听后若有所思。难怪程刚会这么轻易就帮他呢,记得十八年前的战友情是一方面,看姓钱的不顺眼想给他添堵也是一方面。那自己去找程刚的把握又大了几分。不然这京城来的大官不除,他别想出关了。
他当即出了门,用以前的方式联系了程刚,约程刚见面。
到了晚间,程刚差人送来了见面的地址和时间,就在今晚。
薛平贵晚上悄悄去赴约。
未免被京城的人察觉,程刚选的地方很隐蔽,是一处偏僻废弃的军营,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此处。
薛平贵去的时候只看到了程刚一人,顿时放下心来。
“程将军,多谢你鼎力相助”薛平贵上去就道谢。
程刚摇头“没帮上忙,不必说谢。姓钱那厮欺人太甚,连本将军的面子都不给,今日你们走后,他直接派了他的人马去守着关口。”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薛平贵蹙眉“将军可知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
“不好说,看他们那样子,岂止是奔着你来的,分明是冲着我来”程刚恼火地说。
薛平贵假意道“这怎么会你镇守玉门关十八年,战功赫赫,劳心劳力,朝廷怎么会如此对你”
“哼,若非如此,怎会派那个小白脸来羞辱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姓钱的自打来了玉门关,就一副天王老子的派头,往各个要塞塞人,分明是想架空我。”程刚憋了一肚子的火。
薛平贵听到这消息,大喜。他们的矛盾越深,自己能够利用的空间就越大。
想到这里,他一计上心头“程将军受委屈了。此等奸佞小人作祟,害了多少忠贞之臣,且不可留。不若想法子除了”
程刚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受的气,还真的有点心动“可若是朝廷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薛平贵笑着说“程将军,我有一计。明日我引西凉的凌亲王入关,将军行个方便,咱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杀了那姓钱的,然后将军力挽狂澜,将西凉大军赶出了玉门关,守护了大唐门户。如此一来,将军不但不会受罚,还会得朝廷奖赏,岂不是一举三得”
他嘛,也能顺利正大光明地出关了。这姓钱的既然屡屡拦他的路,那便不能留了。
程刚思考了一会儿,拍手叫绝“平贵,你此计甚妙”
薛平贵见他答应,笑了“那将军回去做准备,我也回去联系凌霄”
“好”两人就此分开。
回到客栈,薛平贵便悄悄叫了代战,说明了情况。
代战听说钱大人安排了人日夜守在玉门关,甚至还大剌剌地贴上了薛平贵的画像,便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我这就给表哥去信,让他明日乔装带领五千精锐杀进来,里应外合,打那个姓钱的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则趁乱出关”
“好,辛苦你了”薛平贵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
代战连忙写了一封信,让金翎鸽连夜送去给凌霄。
次日午时,炎炎烈日当空照,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关外忽然来了大队人马,一个个脸上充满了肃杀之气,但守关的将士却像看不见一样,开关将其放了进来。
等大队人马入关了,钱大人才骤然意识到不对,蹭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验证了吗可有度牒”
这些原本看起来似乎是商人的人,入关却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大刀,然后迅速驾到钱大人及其带来的人马的脖子上。
一瞬间便沦为了阶下囚,钱大人都懵了“你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程刚呢怎么管你这些手下的”
程刚笑嘻嘻地从人群里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大人“玉门关遭到西凉人侵犯,钱大人不幸丧生于西凉人刀下。钱大人,你就放心吧,本将军会向朝廷给你请功的”
“你你,程刚你勾结西凉人,是想要造反吗你可想清楚了,这是杀头的大罪”钱大人气得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薛平贵从人群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笑嘻嘻地说“怎么会,程将军可是将西凉大军赶出了玉门关,捍卫了大唐国土,可是国之栋梁朝廷嘉奖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钱大人看到薛平贵,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就是薛平贵。好个程刚,包庇叛国重犯,还勾结西凉人,其罪当诛你,你不得好死”
程刚可算是出了这么久的恶气,冷笑“钱大人就别逞口舌之能了,今日谁死已经是注定的了,动手”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大唐将士皆齐刷刷地拔出了大刀。但不是刺向了钱大人及其随从,而是对准了程刚和其亲信,以及西凉人。
程刚没有防备,被一刀刺中了腹部,插刀之人还是他最信赖的副将。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杨忠,你你背叛我”
杨忠刷地一下抽出大刀,又刺了一刀,面无表情“程将军,卖国叛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自从你跟西凉勾结,便不是末将心目中的程将军了。我等将士,誓死守护大唐每一寸国土”
“我等将士,誓死卫国”声音整齐划一,石破天惊。
吓得薛平贵等人迅速抬头,这才发现,城墙上乌压压的全是穿着铠甲,手持长弓对准他们的士兵。而士兵簇拥的人群中,有一穿着黑色锦袍,袍子下绣着四爪金龙的年轻男子。
许殊看到突然出现的永安王,松了口气。很好,计划总算顺利进行了,方才看到程刚,她还担心出了什么岔子,好在永安王靠谱。
永安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哈哈大笑“薛平贵,念在你引西凉精锐入关,瓮中捉鳖,帮本王歼灭了西凉五千精锐的功劳,朝廷便不予追究你十八年前逃兵之事。你若能拿下西凉凌霄的首级,本王将为你向朝廷请功”
代战本来就性急,听了这话,简直是肝胆俱裂,没有多做思考便信了。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拿出匕首指着薛平贵“你,好你个薛平贵,我待你一片痴心,你竟然害我西凉,大王,他们可都是你的子民啊,十八年都捂不热你的心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
薛平贵百口莫辩,连连摇头“王后,你信我,害了西凉于我有什么好处是他们陷害我的,如今咱们别争这个了,还是想想怎样才能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