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天河山巅。
那是个仲春静谧的午后,温辰正从后山校场上练剑回来,擎着兵刃, 抬起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有一截才走到小筑的院子,远远就看着温月明引着一人,并肩走了进去。
那人不是旁的, 正是前阵子离开不久的李铁匠,只不过,他似乎十分狼狈, 脸上斑斑驳驳的, 汗与土混杂在一起, 和成了泥, 身上的粗布衣服凌乱不堪,横亘着很多道划痕,看样子, 像是被树枝什么划破的。
李铁匠本是个身体极健壮的男人,但此时脚步虚浮, 脸色发白,一看就是疲劳过度, 好像刚刚经过一场长途奔袭似的。
两个大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温辰跟在其后,与上次一样, 如法炮制地悄悄蹭到窗子前, 试图偷听,可是
“屋子里被设下了隔音屏障,想必他们是在谈一些秘密的事情, 我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窗户紧闭着,我也不好直接推开就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我爹带着李铁匠离开了,很匆忙,御灵杖走的,一丝刺探的机会也没留给我。”
梦随念动,小筑外的画面揉碎,转眼又拼接到了书房之中。
一室安静,温辰独自坐在桌边,对着一张字帖临摹,虽然坐得端正,但从凌乱的下笔力道和走势来看,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平静。
很快,有人敲门,温月明的声音传进来“辰儿,开下门,爹找你有事。”
“这就来。”温辰似乎就是在等他来,利落地跳下凳子,快步跑过去打开了门。
温月明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袭月白色长袍,束发整洁,一丝不苟,他双手斜抱着一只长条状的包裹,看样子,像是一张琴,或一把剑“是这样,辛苦你跑一趟,去山阳天疏宗,给凌宗主送件东西。”
“天疏宗”温辰有点惊讶,迟疑道,“爹,你不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吗怎么突然有东西要送”
温月明点下头,走进屋里,步子非常随意“就是因为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当初从宗门出走的时候,受了些同门的恩惠,刚收到个凌宗主的传讯,要我把这个还回去本来,我是要亲自去的,可你也看到了,李铁匠刚来过,说他家孩子妖毒有点复发,得再讨些阵灵回去压一压,孩子小,不好跟着他一路骑马颠簸,马车又太慢,耽误时间,他就自己来了。”
“我须得给他做逼毒的阵灵,走不开,你娘也有些别的事,另外,她脾气烈,一直以来又对天疏宗成见很深,我怕她去见凌宗主,两人闹出些不愉快,所以”他把包裹放在了桌上,轻拍两下那墨迹未干的临帖,道,“辰儿,你过来,爹和你安顿些话。”
“是。”温辰听话地站到了他身边。
“这是你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我们不在身边,好多事情你得自己处理了。”温月明浅浅一笑,那明润平和的气质,和日后温辰笑起来的感觉,七八分神似,他拿出一张简易地图来,指着上面的标识,娓娓道
“你不会御剑,下山以后先去村子里买匹马来,按着我这上画好的路线,走官道,走大道,就按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来算,正好这上的节点都是城镇或驿站,记着,要走白路,别走夜路,即使哪天跑得超了,也别贪快,老实找个正规的客栈住下来,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对了,不要住那种远离人群的偏僻小店,是不是黑店先不说,招来贼人也很头疼。”
“到了天疏宗门下,就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他们自会有人出来接应另外,这包裹很重要,见到凌宗主之前,不得拆开偷看。”讲到这,温月明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怜爱之意满满,“当然了,其实你想拆也拆不开,我在上面下了禁制,半个月内,除非有相应的破解之法,否则,打不开的。”
“哦”温辰还有些茫然,看着那不起眼的灰布包裹,忍不住问,“爹,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温月明答“就是些老旧之物,因为牵扯到点个人恩怨,所以只能给凌宗主本人拆看。”
“知道了。”温辰虽不清楚具体,但有一点却是明白的,父亲和天疏宗的瓜葛,在家里向来是个不能说的话题,当下也没多心,点点头,“好,我准备准备,这就离开”
“不用了,你自己弄不周全,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钱和物,在另一个包裹里,一会儿拿给你。”他望着眼前还不到十四岁的儿子,专注的目光中,似有种奇怪的难舍之情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