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兴致勃勃想挖桃色新闻, 后一刻一想到有个丫头什么都没做,一上来就勾走了他家小辰,叶长青这个心里头, 怅然若失。
他想了想,决定不能失了作为长者的大度, 于是便顶着满脑子的嫉妒, 上前去循循教导“诶, 是这样,少女怀春,年少慕艾,这种事人之常情你吧, 就平常心对待, 别不当回事,也别太当回事,毕竟这个年纪正是学习修炼的好时候, 儿女情长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筑基结丹的好契机, 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好多修士三四十岁才开始,就晚了”
温辰听了,总算松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他,笑“多谢师尊教诲, 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不会耽误修炼。”
你也是这么想的。
人家说了三四句,叶长青耳朵里就听着这一句, 剖析了一下,心道,哼,看来还是有。
他觑一眼徒儿温和好说话、一看就特别受姐姐妹妹欢迎的好看面相,不知道哪来的占有欲突然就冲上头顶,一把抓着对方手腕,威胁“小辰,为师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你看上哪家姑娘,合契之前得带来给我看过,我觉得可以了才可以,否则,休想领进家门一步。”
说完,觉得哪里不严密,他想了想,又道“跟着她私奔更不可以。”
温辰失笑,不知道师尊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刚刚他还不许自己欺负人家姑娘,现在又一副封建大家长的样子,对根本还不存在的某个人大加防范,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尤其是,被这个人。
他浅浅一笑,左颊浮起一个单梨涡,显得可爱又纯粹“师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直到哪天你觉得烦了,我就离开。”
一方面是不自信,一方面是太过为人着想,温辰连做这样的保证时,都习惯把主动权留给对方,用“直到你觉得烦了”做结尾。
叶长青听着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得眼前这小人儿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想撒开手,遂化身一只黏人的猫咪,抻抻爪子,开始在人身上磨蹭“小辰,你不用担心,养儿防老,养徒弟也一样,大箫和二胖那两个,虽然入门早一些,但粗枝大叶的,哪里有你细心体己所以啊,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怎么会烦你”
正说着,肩上一物猛然滑落,他侧脸一看,发现是沉睡刚醒来时,温辰给自己披上的那件外衣。
用两只衣袖做系带,当时本来就没系太牢,接了柳千依那一刀后就松垮了大半,现在,已是摇摇欲坠,撑不住了。
他元神恢复得差不多,身体没有大碍,本也不需要这个,单手扯住,正想拽下来时,忽然间,想到了一事。
魇灵梦境中,温辰曾说过温月明因为被废灵根留下后遗症,体质一直堪忧,每到天阴雨湿,就容易感染风寒,所以
他这是因照顾自己父亲而沿袭下来的习惯
叶长青望着手中那件洗得干干净净,尚残留着皂角香气的白色布衣,脑中想法溜溜地转了一周,福至心灵
“阿嚏”
静谧的草海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炸起。
温辰站得极近,池鱼之殃最是严重,心里一颤“师尊,你怎么了”
“没事。”叶长青眼神飘忽,躲躲闪闪地,不知道在往哪看,“可能刚才睡着的时候,真有点受凉了,本来没发现,刚才又有点风,就”
惨,从来不风寒,不知道该怎么演他揉揉鼻尖,悻悻地收起了过分的灵力扰动,心说没吃过猪肉光看过猪跑,模仿出来果然还是欠火候啊
不过,温辰从前关照惯了体弱多病的父亲,哪里知道他这花花肠子,便只当眼前这头“壮牛”也是朵“娇花”,“护花使者”的责任感一下子爆棚,着急道“那这样的话,师尊你怎么不早说草海越到后半夜,风越大,我们赶紧回去吧”说着,挽起他手就要走。
“哎等等”
“什么”温辰不解地望过去,满眼都是“你又要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作得还不够吗不听徒弟言,吃亏在眼前”。
叶长青就当没看着,凑过去,贴上他身子,腆着老脸撒娇“回去还得一会儿呢,夜里好冷啊,小辰,你再帮我把衣服系上呗”手一伸,把那雪白的外袍递出去。
“啊,好。”温辰被他磨得没法子,软软应了一声,接过,将那衣服当空一展,从身后给他绕过去,手执着两根袖管,在他面前认真地打着结。
“阿嚏,阿嚏,阿嚏”一回生二回熟,叶长青学什么都快,这会儿已然掌控了诀窍,捂着口鼻,一下一下装得真跟风寒病人一样。
温辰听着,黑而细的眉尖轻轻拢起,责备“师尊你看你,我说了你也不听,总是逞强,生病就生病,在我面前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身体是自己的,不爱惜可不行。”
叶长青一边享受“衣来伸手”的好待遇,一边好脾气地自我检讨着“嗯嗯是,我的过,我的过,接受批评。”
温辰叹口气,叮嘱“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叶长青眼睛弯弯的“好,不了。”
系一个衣带的时间,说短,不过几个瞬间而已,说长,却能穿越两世的时光。
前世,温辰因为一场大火,将那胆大妄为的纵火犯记了一辈子;今生,他却因另一场大火,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为了遮挡背后难以启齿的丑陋痕迹,无论多热的天,都不会只穿一层衣服。
所以,即使在楚地夏日炎炎的时候,他依然能在自身体面的前提下,给出这样的一件温暖。
兵人自负,少年自卑,但当他们认真对待某人或某事时,脸上那种雷打不动的坚定神色,却是一万年都不会变。
看着因为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而逐渐强硬起来的小徒弟,叶长青心底的某一块温柔地塌陷下去“小辰,你叫我一声。”
他声音很低,带着诱人的磁性,温辰有点讶异,系衣带的手停下来,问“叫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想了想,中规中矩地叫了声,“师尊。”
“嗯,再叫。”
“师尊”
“好,一次多叫几声。”
“师尊,师尊,师尊”
就这么一来一回,叶长青竟是不厌其烦地,要他叫了二十几遍,方才作罢,指尖凝起一个灵力光球,吸引了四周的雪流萤,一只只愿者上钩,飞进里面自得其乐。
高天淡远,银河垂地,他牵起温辰的手,十指相扣,完全占为己有“小辰,你去过东海那边的大城小镇没有,去临安看过花,去绍兴喝过酒吗”
二人双手交握处,暖得好像雪夜围炉,温辰有点忐忑,低声道“没有。”
“你去过北边的大雪原,见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北溟海吗”
“也没有。”
“那你”叶长青卡了一下,咽喉微紧,忽然有些问不下去。
他现在才想起来,前世,自己许诺过的这些地方,他们一个都没有去过。
江边那夜之后不久,他就去了一趟万锋剑派,与烽火令主周旋博弈了七天,终于拿回了一个根本称不上希望的希望三年之内,若是温辰能够达到元婴大圆满,就说明即使不修无情道,他也有可能做个合格的兵人,在乱世开启之前,成功渡劫。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烽火令主成心为难他们三年,九阶,那可是元婴境。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到过这样一件事,即使是万人敬仰的剑圣叶岚,也不曾如此披靡。
可谁想到,这两个小子偏偏倔得很,认准了一个目标,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自那以后,折雪殿藏书廊后边的那间小书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很多时候,彻夜研讨,灯火通明。
他们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也是那样的天真无邪,似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拥有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强大魄力。
从前世的元安八年始,温辰在折梅山上生活了三个春秋,对是否要继续修无情道,是否依云衍的意思做兵人杀器,内心动摇得彻彻底底。
他们曾抱着符咒朝夕相处,曾闹腾得累了同塌而眠,可是,却从未携手到过千里之外的“远方”,虽然以元婴修士的能力,出去四海八荒地游一周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