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铸剑(二)(1 / 2)

“区区一个凡人, 竟敢挑衅地狱镇火使,真不知该说他无知还是无畏了。”鬼镜之下,男子抱着手臂, 双眼微眯,语气颇为可惜, 然后转头对一旁的人道, “阿玄, 本王没骗你吧”

鬼气波涛暗涌, 玄黄被紧紧绑在宫殿柱子上,动弹不得,不过, 他好像也没打算怎么动弹, 视线死死盯着鬼镜上已被镰刀贯胸而过的青衣人, 面无人色。

鬼王看着他这样子,心情愉快, 轻轻勾了一下手,绑在他身上的鬼气立马就像活了一样, 飞速将人拖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 你还幻想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鬼王手指在空中一顿,鬼气化作长鞭, 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鞭尾高高扬起,下一刻, 毫不客气地抽上那单薄的肩膀,只听一阵清晰的骨裂声

“呃”肩胛骨被生生抽碎,玄黄痛得双眼发昏,趴在地上, 深浅不一地大口喘息这具身体实在太脆弱了,脆弱到即使被当做蝼蚁踩在地上,也没有力气回头反咬上一口。

紧接着,他头皮一紧,墨玉般的长发被蛮横地扯了起来“朱雀南明,阴邪退避听说那些愚蠢的凡人,都是这么崇拜你的”鬼王折下腰,与他侧脸相贴,声音暧昧而残忍,“凡人信神,所以打败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神走吧,南明谷那边,应该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让他们看看自己一直信奉的南明神鸟,是如何被本王玩弄于鼓掌之上。”

“”玄黄合着眼,身子颤得厉害,侧颜完美无瑕,自额头到锁骨,绘出一条使人欲丛生的漂亮曲线,鬼王血色的双眼危险地一眯,正要下手

哗啦

随着头顶一声爆响,万千碎片激射而下

“什么”

他抬头一看监视暗狱牢底的鬼镜,碎了。

叶长青一动不动地跪着,左胸口被玄铁刀锋穿透,血包裹在上面,已然结冰,嘴唇是死一样的灰败,眼睫上都敷了一层厚厚的霜。

冷,好冷,他却觉得从未有这么冷过,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掏去,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就在意识快要散去的时候,忽然,封冻的识海裂开一道细缝,虽然微小,却不可忽视,起初它动作得十分缓慢,之后便越来越快,如同燎原的野火,传遍了整个无知无觉的身体。

刀锋上的冰轻轻一抖,渐渐地,融化成红色的血水,顺着流线型的镰刀头,珠串一样滴滴落下,触地的瞬间,惊动了这里沉睡千万年的尘灰。

这时,一缕幽蓝色的冷火,从那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悄悄蔓延了出来。

“”镇火使握着镰刀的手感觉到了一丝炽热,觉得奇怪,微微抬了抬头,可还不待他看清是怎么回事,冷火已经像厉鬼一样,疯狂地反噬了过来

曾在三昧真火下无动于衷的黑色斗篷,此时一经点染,立刻消散成烟,连带着底下苍白的影子,一同化为灰烬。

脚下,冷火并没有因为一个影子的死而稍有停歇,相反,以叶长青为源,携了沧海倒灌的势头,浩然倾泻而来

胜负逆转只在须臾,镇火使在此地无所不能的“域”,像鸡蛋壳似的,一触即破,其余的七个影子接连被毁,只剩一个真身,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偌大的地宫,早已被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蓝火淹成了一片汪洋。

“这,这不可能,世上怎么还会有它的存在”镇火使呆若木鸡,全然没了属于上古始神的从容镇定,冷火沿着他的衣摆缠绕上来,像冥河边噬魂柳的枝条,一寸一寸裹紧身子,陷入骨肉,将其中蕴含着的力量全数吸走

黑斗篷下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皮肤一块块地脱落,像干枯的树皮一样。

咣啷一声,毁灭巨镰倒在地上,镇火使看着自己烂到白骨森然的一双手,泪流满面,嗓音都颤抖到无法自持“天道在上,求求你饶了我吧就快解脱了,十年,十年,就只剩下十年能不能看在我镇守此地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别杀我,真的,我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要不然,你再钉我个多少年的烙印,我等得来,我真的等得来”

古时候,有很多人妖鬼魔,为了一个契约,被困在某个弹丸之地,度过千万载漫长的时光,别人称他们是神明,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是囚徒而已。

九幽暗狱,深不见底,里面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

就连牢底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镇火使,许多年前,也只是个犯了错的鬼族孩子,被关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如一年,渴望着出去的那一天。

“不,不,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竟然,竟然是,是”话音戛然而止,镇火使绝望地张大了嘴,露出其中被腐蚀掉一大半的舌头。

只可惜,等不来了。

恶咒反噬没有人情,就和当初烙上的印记一样,一旦开始就绝没有停下的可能,皮肤烂光了,骨头也难逃劫数,很快,他整个人就像一根被烧过了头的蜡烛,蜡泪淋淋,疲软无力,勉强挣扎了一小会儿,便歪扭地散作一滩。

地宫中央,一袭失去支撑的黑斗篷,颓然落于浩瀚的火海,顷刻间,就同它的主人一样,被吞噬殆尽。

一代守狱始神,在无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孤零零殒没。

冷火一完成使命,便收起它所有锋利的爪牙,如来的时候一样,井然有序地收了回去,在途经那冰冷的心口时,缓缓跃动两下,化作几缕柔软的灵流,在它的抚慰下,残破的血肉正不动声色地愈合着

扑通。

一记重而清晰的心跳蓦地响起,叶长青身子一抖,重获生机。

“咳咳咳咳”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几乎要把肺腑都咳了出来,两行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下,自己歪斜动荡的视野里,哪里还有那镇火使的半个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