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青像是做了一场深长无比的大梦, 鬼压床似的,虽有了意识,却怎么都醒不来。
“哥哥, 哥哥,快醒醒,快醒醒啊”
谁
他费力地挣动着眼皮,努力想要睁开,搭在床边的腕子触感冰凉, 像是被一双小手攥住,焦急地摇晃, 与此同时, 一个清脆的孩童声音不停地唤着
“哥哥, 别睡了,该起床了, 你不让阿宁睡懒觉, 你怎么自己不听话”
“哥哥,我要吃糖, 我要吃糖, 快起来,带我去买糖”
“哥哥, 你再睡,我可要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糖
一片乱糟糟的撒娇声中, 叶长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昏沉之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在冥界酆都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抱着自己直喊“我要吃糖”的情景,警觉心头一凉, 蓦地坐了起来
“呜呜呜嘎哈哈哈哈哈”看到他醒来,孩子前一刻还假模假样地哭着,现在立马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嘻嘻一咧嘴,露出一排白晃晃的乳牙,“哥哥,你醒啦”
“嗯。”叶长青大梦初醒,人有点木,茫然地低下头来,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如遭雷劈。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阿宁觉得很奇怪,但却并没有觉得惧怕,只是乖巧地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地回看回去,奶声奶气道,“哥哥,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叶长青艰难地从齿缝间吐出一个音节,一双漂亮的眉毛拧得不可开交,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说你叫阿宁”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孩子的神情一瞬间像冻住了一样,眉梢眼角漾着的笑意,正一点一点从他视线中消失,那感觉,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十分不能接受的噩耗,片刻后,小嘴一瘪,金豆豆哗哗地就下来了“哥哥,你怎么连我叫什么都忘了,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这”被他这一哭,叶长青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在那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哄。
见他不动,对方立刻化身菟丝草,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腰,软绵绵道“哥哥,你丢下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好害怕,醒来的时候身边好黑,有好多鬼”说着,他在那床绣工精美的被子上蹭啊蹭,眼泪鼻涕一股脑都糊了上去,委屈地控诉,“我找了好久,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居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呃。”叶长青莫名其妙的同时,脸上也有点热,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安慰,“别难过,哥哥之前去魔域和一个大魔头打了一架,受了伤,脑子有点不清醒,不是忘了,只是暂时没想起来而已。”
“是嘛”阿宁抬起头来,才一会儿的功夫,鼻尖眼眶就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他狠狠一抽噎,问,“哥哥,你伤得重不重,是不是很疼啊”
叶长青一愣,没想到他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当下心里一暖,笑道“不重,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阿宁“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不过好像是怕他再跑了似的,双腿一蹬跳上床来,直接趴到他被子上,抱着他的人不撒手,枯瘦的脸埋进丝缎的被面里,像走失的幼兽终于回到母兽身边,拱了拱,不闹了。
被一个弱小的生命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赖着,任谁都不可能不动容,叶长青看着他,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阿宁,你抬起脸来,给哥哥看仔细点。”
“嗯,好。”阿宁懂事地点头,倾身向前,离他更近了些。
叶长青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孩子,目光停留在对方那张脏污的小脸上,迟迟不能移开。
阿宁长得很好看,即使脏得像花狸猫一样,依然能从弯月般的笑眼和挺翘的鼻梁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叶长青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掏出一只干净手帕,轻轻擦过孩子左眼眼尾的位置,露出底下莹白水嫩的肌肤那里没有桃花痕,只有一道细长深刻的伤疤,即使时过经年,已经被时间冲淡了许多,可一眼看着的瞬间,依然觉得那里一痛。
就像刺在了自己脸上。
自己不是斩杀迟鸢失败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死,“沉舟”难道失效了
不可能,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长青就否决了,禁药不可能是假的,当时服下之后,经脉中灵力暴增的感觉自己不会认错,况且,即使是刚刚苏醒、还很孱弱的迟鸢,也绝不是服药之前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当时圣女冢里还有温辰,梦先生梦先生带走了迟鸢,那么温辰呢,他又在哪里他是怎么渡过了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的化神雷劫,又是怎么将自己从魔域深处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