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啊啊啊”饶是他意志坚定如铁,也被经脉逆行带来的疼痛折磨得惨叫出声,手抖到拿不住剑, 弓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双手死死地卡在发间, 黏稠猩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滑下,在掌根处汇聚成一个个饱满的血珠, 然后啪嗒一声堕在地上。
“阿镜你怎么样, 哪里难受,告诉我”漫无目的地奔袭了这么长时间,云逸也已是强弩之末,但花辞镜突然的发病,犹如一道清心符咒,狠狠地抽上了他憔悴的神经。
愈疗术和灵丹治标不治本,像落入河川的雨点一样转瞬消逝,花辞镜疯得越来越严重, 说不出到底哪里难受, 只是扣着他的手,像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师兄, 救我, 救救我,我受不了了啊”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不留情面地揉搓碾压,四肢百骸中曾以非常之法硬灌进去的灵力,此刻野兽一样反扑回来,利齿撕咬着他的每一片血肉和每一条经脉。
好痛兵人修炼的尽头, 难道就是如此痛苦的吗这些,师尊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随着剧痛的一次次蹂躏,花辞镜意识逐渐模糊,隐约中看到云逸往空间折叠的边界走去,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转头回来时,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
“阿镜,界限那头有个东西,正在大开杀戒,实力非常强横。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我二人正常状态下碰上了,可能还有拼一把的余地,现在的话,恐怕性命难保。”云逸脸上是一种要笑不笑,要哭又不哭的奇怪表情,好像无形中被两股名叫“喜”和“悲”的巨力同时撕扯着,胜负难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到得破刃的兵人面前,单膝跪下,温言道“阿镜,从前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修行这事,不可过速,不可强求,你总是一笑置之,过耳就忘,今天终于”云逸说一半停下了,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罢了,可能这就是命。”
一波反噬刚刚过去,花辞镜从那熬人的折磨中暂时解脱,睁开汗湿的双眼,迷糊地看着眼前人,只见对方双唇一张一合,絮絮地一直在说话,也许只有半盏茶那么短,也许有半炷香那么长,在他来不及思考对方说了什么之时,云逸轻柔地为他拂了拂鬓发,转身离开了。
他走得很平淡,让花辞镜以为只不过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去探探路,找找附近有没有可以回人间的出口,所以当那身影消失在边界线时,他并没有十分难过。
反正总会回来的。
花辞镜待在角落里,捱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目眩神迷,有一会儿他都觉得自己要挺不过去了,但想想师兄还会回来,就硬咬牙忍了下去。
凌乱的空间中没有固定的重力,石块和死尸都像中了术法一样飘飞在空气中,花辞镜靠坐在一处坍圮的石墙上,仰起头,冷汗顺着脖颈和锁骨的线条没入衣领里,又湿又凉,一下子激醒了他麻木的感官,望着四周乱七八糟的东西,猛然间,有些几十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豁然开朗。
在同一个门派中,同是掌门弟子,云逸好像从小就比他懂事,揽下所有能揽的杂事,就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也一定会给他完全的自由,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只因为对方比他早入门几天,被他叫了一声“师兄”。
态度冷淡,甚至没有多少尊敬和认同。
花辞镜突然就后悔了,心想,或许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都有些扭曲,不伦不类,自私自利。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知道浑浑噩噩地熬了多久,只有等待云逸回来的那点执念让他挣扎下去,忽然胸口一烫,像一团火一样,将他从噩梦中惊醒。
花辞镜思维不太清楚,依稀记得那是十年前云逸送给自己的一块连心玉,说有神魂感应之用,他也有一块相同的,一旦自己在修炼中遇到危险,他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并过来施以援手。
当初自己拿着这东西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师兄,不会出问题,你别瞎操心了,一天天操心昆仑山那些琐事还不嫌累吗再说,我有什么好让你救的真遇上事了,要救也是我救你。”
没错,他一直自负修为,从来没把那个剑术平庸的师兄当成保护者,即使愿意顺从,也不过是出自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妥协罢了。
所以,连心玉怎么了,师兄一个人出去,难道真遇到危险了
一想到这个,花辞镜心里有点慌,匆匆地把那烫热的石头从衣襟里扯出来,目光所及的一瞬间,呼吸都停了
连心玉与主人同心共感,一眼扫去是满地的干尸和枯骨,一丈外,一个身穿星夜长袍,黑发披到腰下的男人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