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走到殿门外,却又顿住了脚步。
方才太傅脸色铁青地离开,用脚趾去想也知道里头闹不愉快。
她竖起耳朵听,殿内也只有死气沉沉的平静。
他一定不高兴吧。
全天下的百姓都怕他,如今朝中上下那些官员也都畏他憎他,几乎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阮阮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可她莫名想到自己。
她的记忆是从人牙子手里开始的,脑袋烧了好几日,醒来之后忘了自己是谁,她没有名字,没有过去,面前只有一个拿银针对着她的恶狠狠的牙郎,告诉她,要听话,要会哭,要会笑,日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身边人来来去去,一拨人卖出去,另一拨人进来,有的人愤怒,有的人麻木,而她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便是针尖扎进身体的疼痛。
她也想要愤怒啊,即便他们试图逃跑被抓回来,一顿鞭子抽得浑身都是血,可至少他们对外面还有期待,也许家里人还在等着他,所有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也一定要离开这个狼窝。
可她又是谁呢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茫然无措的,她没有任何途径来认识自己。
甚至不知道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还是世上冷不丁多出了她这么一个人。
阮阮端着已热过两遍的汤药站在廊下,脚底在地面石砖上来回旋磨。
片刻之后,她隔着菱花窗格,攥紧了手掌,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如她所料,没有人回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屋内还是亮得刺眼,百盏灯烛惶惶如昼。
鎏金狻猊炉中燃着沉水香,满室烛火褪不散凛冽寒意。
傅臻侧坐在圈椅内,一手按着眉心,另一只手转动着茶盏,默然闭着眼睛。
阮阮长吁了口气,走上前将汤药放在他面前的黄花梨木长桌上。
她轻声开了口,“陛下,喝药了。”
傅臻侧对着她,烛火将他面色照得晦暗难辨。
阮阮紧张得觑他的神色,咬咬唇,绕过长桌,在他膝前跪坐,待心内平静下来,她朝他伸出手,将他垂落在圈椅下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圈住。
阮阮仰面望着他“陛下,你很久没有喝药了,今日用一点汤药好不好”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竟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他喝药。
傅臻慢慢睁开眼睛,眼中的红血丝透着阴沉疲惫。
他垂下头,凝视她很久,就这么看着。
阮阮不自在地偏过头,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陛下心烦,也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御药房的宫人每日都辛辛苦苦地熬药,陛下只有喝了药,身子才会痊愈呀。”
痊愈傅臻勾唇冷笑一声,四个月前太医院就这么说。
包裹着他指尖的小手绵软温热,带出一点酥麻麻的痒。
他没吭声,略一用力把人往身前一带。
阮阮扑在他胸前,没留神,受伤的手指撞到他右肩,霎时间疼得低呼一声,眼泪直涌。
傅臻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
阮阮原本没想让他知道自己手受伤的事情,因为她每次哭,他都很是不耐烦,若知道她学做个糕点都能将自己弄伤,恐怕又要骂她笨蛋。
阮阮只想待他喝了药,这事儿就这么含混过去,可她垂头一瞧,鲜血已经从伤口涌了出来。
瞒也瞒不住,傅臻已经看到了。
他抓过她的手,阴沉沉地盯着她指尖,“受了伤不包扎,也不宣太医,搞什么名堂”
阮阮被他眸中的戾气吓得说不出话,“我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
傅臻忽然想到什么,他松开她的手,端起那碗药在鼻尖一嗅,眉眼间霎时寒意横生。
血腥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暴君她竟然为了我主动划破手指,用自己的血给我疗伤,她好爱我。
阮阮e
注来源商君书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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