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定所住敬元殿是清辉宫的第二所宫殿,太子虽不住在这里,第一所广泽殿也要空出来,方显太子之尊贵。
路过广泽殿正门,齐承定的脚步略顿了一瞬,抬头去看门上“广泽殿”三个大字。
皇兄
齐承定换上骑装,小内侍早牵来马在大明宫北门等着,他份中的四十八个侍卫也早等候在那里。
他骑上马,率人来至北苑,正见到太子张弓搭箭,瞄准了天上盘旋的两只大雁。
太子身旁有多达百人之众在旁警醒护卫。
齐承定默默下马,看太子手中的箭离弦而出。
“见过皇兄。”他低头行礼。
齐承坚转身笑道“快免礼渤海国来使后日便至,父皇定了就在北苑大宴使臣,说不定就要演武示威。咱们可不能堕了大周的威风”
侍卫捡了齐承坚的猎物来“太子殿下”
他手中正是才刚的一对儿大雁。
一支利箭从第一只大雁的眼中穿进去,又从另一只大雁的眼中穿出来。
“太子殿下好箭法”侍卫们都欢呼起来。
“皇兄的箭法又进益了。”齐承定也笑道。
齐承坚令侍卫把大雁拿下去,拍了拍齐承定的肩头,笑道“不算什么,等清宁侯再改进几次火器,弓箭便无大用了,这不过是演习演习。你也别傻站着了,我今儿带了燧发枪来,给你们也用一日。只是先说好,这东西我不能私自给人,等晚上散了,照旧还要给我。”
齐承定忙笑“臣弟又不是几岁孩子了,还用皇兄这么叮嘱。”
齐承坚笑道“先说明白,省得你到时候耍赖。还有,和你说几回了,私下不用臣弟臣弟的,咱们照常就罢了。你又客气上了,这倒没意思。”
太子的侍卫将燧发枪恭敬递到齐承定手上。
齐承定摸着微凉的枪管,心内想到了吴贵妃,又想到了长福公主。
父皇视燧发枪为兵之重器,除特许装备的军中外,便只有太子和清宁侯可以随意取用,不必报备。
清宁侯是研制燧发枪的人,而太子
是父皇视为唯一接班人的最亲最看重的儿子
一只手搭在齐承定的肩膀上,齐承定一惊,握紧了燧发枪转身,见是太子,忙要跪下请罪。
齐承坚稳稳把齐承定扶住,无奈笑问“你发什么呆呢”
“我,我”齐承定一时找不到借口。
“来,我教你一个巧法儿。”齐承坚却不继续问了,只笑着开始指点齐承定的动作,“你这样能更省力”
“多谢皇兄。”齐承定稳稳架起了燧发枪,瞄准面前的木板。
六月初八,渤海国使臣入京,北静郡王水溶已升为正三品鸿胪寺正卿与礼部尚书一同,率礼部和鸿胪寺光禄寺的人在安定门处迎接。
林棠带了西城兵马指挥使和北城兵马指挥使,一路护送使团和水溶等先至大明宫含元殿陛见。
一路上,水溶和礼部尚书与渤海国三王子自有许多客套话要说,还时不时夹杂几句机锋,林棠只管在旁护送。
渤海国的三王子名叫高瑞,今年才十八岁,他身量对于大周成年男子来说不过中等偏上,生得倒算秀雅端正。林棠听得当今渤海国王高继身材矮小肥胖,若传言为真,那高瑞的样貌应是多从其母张夫人身上继承。
因渤海国受中原文化影响不浅,其服侍与大周衣冠颇有共通之处,其王室与上层也多学汉字、说官话,高瑞的官话便说得不错,几乎听不出外族口音,对中国历代的典故也知晓颇多,与水溶和礼部尚书谈话气氛还算和谐。注2
让林棠好奇的是仍坐在车内,还未露面的渤海国二公主高琼。
大周与渤海国你来我往有一年了,对这位渤海国王意欲嫁至大周的公主,在朝中民间也有了诸多传言。
有人说她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让人一见连自己是谁都能忘了,否则渤海国怎么敢主动提联姻之事也有人对渤海国心中有恨,直言渤海国之人皆矮小猥琐不堪,只怕那公主只是在渤海国人眼中貌美,于大周不过平平而已。
从安定门至大明宫朱雀门的路上,早有五城兵马司的将士架起拦住围观的百姓,挡住的既有百姓们好奇的探看,也有仇恨的怒火。
高瑞自小便常听其父王母妃和文武百官说起中原王朝是何等的泱泱大国,疆域辽阔,国内富饶,商船往来不息,诗赋文采精妙,从内到外的守军相加竟足有上百万之众。
但他也常听到渤海国与周朝是如何的势均力敌,周朝高祖亲征三次未捷,两国交战七八十年不分胜负。
在高瑞看来,渤海国的国都新城已是极雄伟壮丽之城,城内宫殿富丽,城中百业兴旺,想来周朝再是大国,其京城风光也不能比新城更让人赞叹了。那些到过周朝京城的人回来如何感叹,也不过是没办好差事回来,为免责罚,过于夸大了所知所见的缘故。
可他携高琼及副使等,四月从渤海国都出发,至五月抵达辽源松阳,在松阳居住半月余,已觉松阳不过一省首府而已,竟只比新城略差些许。
再从松阳至京城一路看过来,越靠近京城,便越是连小镇小村都见繁荣,比之渤海国景象大不相同。
周朝既有百万雄兵,怎么国中竟还有这许多人口
等真正到了京中,看到大周的巍峨城墙,高大城门,城墙上架起的火炮,城门内外魁梧结壮的将士们,他们手中的兵器和身上的衣甲,整肃的军容军纪,几乎是令行禁止,斯文有礼满腹才华的老少文臣,比新城宽阔两倍有余的大路,鳞次栉比的百姓房舍,围观的百姓人人穿着体面,面颊饱满,不见饥色,有些人眼中的怒火看得他心惊肉跳。
还有那位虽然未发一言,但眼中光华令人不敢逼视,也令人不敢直视其容貌的女将军应该就是让渤海不得不退让求和的罪魁祸首清宁侯
高瑞一面与北静郡王和礼部尚书称赞大周气象,还能保持面上不露情绪,实则心内已经十分沉重。
他这一次想完成父王交与的任务,只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