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晋江独家发表(1 / 2)

他一时没有应答。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 林兄怒气冲冲地与他抱怨,皇帝为了尽快平息南方叛乱,将戍守北疆的苏大将军调离,并要求林将军出兵合围的情形。

林思归说, 等他在军中积攒点功名, 就进京面圣, 自请北上保家卫国, 还邀他同行。

他早就从郑将军那里听闻消息, 对此并无半分惊讶,只心想, 以林兄耿直的脾性, 到了京城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朝堂杀人不见血, 文臣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身经百战、统领数万大军的武将置于死地。

林山月在旁道“苏大将军战功赫赫,女儿在宫中为妃, 都无法再继续留在灵州, 阿兄仅凭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说服陛下”

“姑父贵为安国公, 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应当会为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吧。”林思归也有些不确定,遗憾道, “倘若阿鸢是个男孩就好了, 定能二元及第、位极人臣,向陛下引荐我。”

“三元及第。”他忍不住提醒道, 也不知林兄是算学太差,还是根本对科考一无所知。

时缨和林山月毫不留情地笑起来,惊起芦苇丛中的一群水鸟。

林思归窘迫地摆摆手“得, 这次我记住了。”

旋即,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看向他“你小小年纪,知道的不少啊。”

他心里一惊,表面却垂眸道“我曾目睹村里的书生衣锦还乡,也做过金榜题名的美梦。”

林思归自觉惹他伤心,连忙致歉,主动提议道“你若有志从仕,我可以告诉阿爹,请他送你去书院。但就是可惜了,你擅长武艺,学习兵法一点就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估计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你若从军,必将名垂青史,我们联手荡平漠北也如探囊取物。”

他被夸得满面通红,胡乱岔开话题,却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若他回到京城,是不是就能庇护林兄,而且时缨迟早会与安国公团聚,他何不向宣华举荐她,让她做公主伴读她性情活泼、待人友好真诚,宣华定会喜欢。

但这个想法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按捺下去。

他看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西子湖,觉得自己还是想留在江南。

皇宫不是他的家,他在京城反而像个格格不入的异乡客。

而今,林将军的一席话却让他心生动摇,如果他回宫,哪怕不是太子,仅仅以岐王的身份,都能为他和外祖父、还有未来的林兄这些忠肝义胆的将领们撑起一片天空。

若不然,就像现在,朝中主和派随便动动嘴皮子,镇守灵州多年的外祖父就要被迫南下。

还有祖父苦心经营的基业,难道真要白白落入皇帝和卫王之手

林将军没有催促,目光温和,安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玉佩莹润无瑕,不掺一丝杂质,他缓缓合拢手心,恍然间,竟似有千斤重。

他请求道“林将军,再给我五天时间好吗五天一到,我立刻启程回去三天也行。”

林将军笑了笑“郑将军还要留在杭州处理些事情,大概还须得十天。”

他喜出望外,面上却维持着冷静,又道“还有,我的真实身份请您不要告诉林兄和阿鸢他们。”

倘若他们得知他是岐王,可能就不会将他视作朋友了。

“你的什么身份”林将军故作惊讶道,“你不就是一个翘家的孩子,为免被仆人追回,才隐姓埋名躲在林家的吗”

“您说得没错。”他忍俊不禁,与林将军相视而笑。

之后几日,他若无其事地与时缨和林家兄妹往来,只恨不能令时间停驻。

比起林思归和林山月,时缨同他年纪相仿,自然也更熟悉些,除了夜晚睡觉,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原本要回林家大宅,见他这副模样,便在庄子里多住了几天。

临行前一日,碧空澄澈、流云翻卷,两人坐在屋顶,眺望远处青翠的山林和明镜般的湖泊。

她揶揄道“你都来杭州快一个月了,为何还这么怕生你是打算粘我一辈子吗”

他有些难为情,却也没有辩解。

她又道“但我就快离开杭州了,阿爹传信,要阿娘携我和阿妹去长安,舅父他们也要奉命赶赴荆州征讨叛军,你只能自己待在这儿了。”

“你还会再回来吗”他问道,虽然她去了长安,两人终究还能重逢,然而打心底里,他还是更喜欢此处,自己不必做劳什子岐王,她也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

“或许会回来省亲吧,”她叹息,“其实我有点害怕,我已经六年没见过阿爹了,对他的印象所剩无多,我听说他纳了几房妾室,添了不少庶子庶女,我担心自己不能讨他喜欢。”

她难得露出郁郁寡欢的一面,他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你你是我见过最招人喜欢的小娘子,令尊看到你,定会后悔将你丢在杭州这么多年。”

“他若后悔,当年就不”她说到一半,蓦然打住,面露歉意道,“我不该对你抱怨这些。”

他才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她许是怕揭他伤疤。

“无碍。”他语气轻松道,“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弃武从文,去考取功名。将来你若在京城见到我,可千万不要感到惊讶。”

她扑哧一笑“那我就等你高中状元,参加曲江池的杏园宴了。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兴许会被点为探花,到时候,要当心高门大户的老爷们榜下捉婿,直接将你抓去和女儿拜堂。”

说着,她乐不可支,眼底愁云一扫而空。

他在她的调侃中面红耳赤,却想着,如果能让她开心起来,被说几句又何妨

只意外道“你还知道榜下捉婿”

“之前听长辈们聊天,他们提起过。”她止住笑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如果新科状元郎们个个都像你一样养眼,我就请阿爹出面,给我也捉一个如意郎君回来。”

他哑口无言。

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千金闺秀的矜持。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很想问问她,为何不省点事,干脆将他捉回去

正斟酌言辞,林思归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阿鸢,你在房顶上做什么”

时缨忙不迭施展轻功纵身落地,直奔他而去“表兄”

徒留他沉默地坐在原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她诸多玩伴中的一个,对她而言无足轻重,迟早会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谁知林思归觉出他的反常,待时缨走后,他飞身而上,若有所思道“怎么,瞧上我表妹了不是我说,你小子懂瞧上的意思吗”

“林兄莫拿我打趣。”他对此人可不及对时缨宽容,当即反驳,“我和阿鸢仅是朋友,你作为她的表兄,怎能拿她的闺誉开玩笑”

“你还知道什么是闺誉”林思归哑然失笑,却愈发来了兴致,“你不喜欢她,为何天天跟着她你见过哪家小郎君整日追在小娘子后面的”

“我只是想和她玩。”

“将来你娶了她,每天都能跟她玩。”

“”他忍无可忍,反问道,“既然林兄认为娶妻如此有趣,你为何还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