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晋江独家发表(1 / 2)

时绮闻言有些意外, 不知他为何会问起这个。

却如实答道“倘若阿姐心甘情愿与岐王殿下假戏真做,我自然为她高兴。至于我,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打算,但我绝不会再回安国公府, 大不了平日里一个人住, 闲暇时去找阿姐”

说着, 她的话音微微一顿。

岐王扳倒太子后, 便是顺理成章取而代之, 时缨也会做太子妃、将来成为皇后。

到时候,姐姐不得随意出宫, 又如何经常与她见面

除了时缨和时绾之外, 她没有旁的亲人, 朋友也不多,以前不擅交际,现在混迹于命妇贵女中, 却是终日虚以委蛇, 真心相待者屈指可数。

而且,关系再好的友人终究还是要出嫁, 不像她自由身,来去无牵无挂。

忽然间,她赶到些许迷茫, 不知离了时缨, 自己孤身一人能否过好以后的生活。

她不像时缨会教书,只对烹饪和刺绣略通一二, 难道要去开家食肆,或者做针黹赚钱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时缨在偏远的北疆都能闯出一片天,她置身京城繁华地, 有更加得天独厚的条件。

慕潇见她无言,本想说些什么,但未及开口,她眼中的茫然已自行散去,恢复清明与透亮。

时绮笑了笑,语调轻快“现在考虑还早,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大地大,总会有我的去处。”

说罢,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熄灯就寝吧。”

她的语气平静如常,但不知为何,“我们”二字却让慕潇为之心念一动。

他已经习惯与她朝夕相处、出入成双,即使永远只做名义上的夫妻,都好过她抽身离开,留他独自面对空旷而寥落的庭院。

时绮转身的刹那,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皎皎。”

旋即斟酌言辞,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鼓起勇气道“如果堂嫂最终选择与堂兄厮守终身,你可不可以也考虑一下继续留在荣昌王府”

时绮怔住“世子此话何意”

慕潇定了定神,轻声道“我们还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你想做什么都好,没有人会拘着你,闲来无事,我便陪你下下棋、聊聊天,或者干脆离开京城,到别处看看。”

“陪我是世子觉着府中冷清,想找个人陪你吧。”时绮不禁一笑,“将来你会有世子妃不是我这种逢场作戏的冒牌货,而是像岐王殿下对我阿姐一样,你真心实意想要与她共度余生的人。到时候,你会忘记我,娶她为妻,等你们有了孩子,王府就会变得热闹起来。”

慕潇没有否认她前半句,却也没有放开她“我找不到这样的人。”

“怎会找不到”时绮揶揄,“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喜欢你,每次宴席或聚会,我与她们交谈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们对我这个半路杀出的世子妃有多不满。”

灯火下,少女的明眸映着烛焰,似有湛湛光华,比起刚成婚时的拘谨,如今她愈发落落大方、进退从容,仿佛经过漫长蛰伏后破茧成蝶,即将飞往更广阔的天空。

慕潇一时有些出神,她已不着痕迹地抽走了手,含笑转身离开,目光澄澈,没有丝毫意动。

他暗自一叹,只得将后半句咽下去。

我只想要你。

时绮洗漱更衣,慕潇所言却不住地在脑海中回响。

她知道他话中之意,故而只能避重就轻。

因她分不清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消解寂寞,还是当真对她心生情愫

倘若是前者,她并不想委屈至此,若是后者,她再三考虑,也无法说服自己立时接受。

这四个月,她走出四方宅院,学着接触外面的世界,始觉天辽地阔。

她不再是活在姐姐光环下的时四娘、安国公夫妇眼中一无是处的小女儿,她学着察言观色,逐渐克服心中的胆怯与恐惧,与众人谈笑风生。

他们夸她漂亮,称赞她举止得体,她也听他们说了许多趣闻。

她才发现自己可以做很多事,也有许多未完的心愿。

过去十五年,她如同被关在密不透风的笼子里,而今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她不想再次被束缚。

她绝不会让自己变成安国公夫人那样,被男人的甜言蜜语蒙蔽,大好年华却耽于情爱,将喜怒哀乐都倾注在丈夫一人之身,活得歇斯底里、面目全非。

但如果如果

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中的温度,她按捺心绪,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夜已深。

宫人打着灯笼,时绾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青石小道上。

秋日萧瑟,满庭枯叶纷飞,寂静中唯有风声清晰可闻。

这时,一个人影自树丛后闪出,宫人惊叫,险些将灯笼扔在地上。

“慌什么”时绾皱了皱眉,定目一看,竟是那位受封昭仪的玉清公主。

近来因着北夏的事,皇帝心烦意乱,对玉清公主也冷落了许多,但她却似乎不以为意,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吃喝玩乐照常不误。

双方相遇,玉清公主奇道“这不是时良娣吗深更半夜,你来此处做什么”

时绾垂眸低声“妾睡不着,想出门散散心,又怕惊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于是就”

“你倒是个体贴人的。”玉清公主笑了笑,“既然有缘,不如一起走走”

“昭仪娘娘相邀,是妾的荣幸,但妾想自个静一静,就不打扰您了。”时绾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关切道,“不知娘娘是为何事烦忧”

“也没什么烦忧,”玉清公主一摆手,神色轻松自如,“只是未雨绸缪,觉着陛下对我们大夏日渐不满,会不会迟早有一天将我赶出宫门,我要趁着还没离开的时候把宫里好好转一遍,如此美景,以后可就看不到了。”

时绾对这个说法始料未及,不由愣了愣。

这位还真是心大。

她忍不住问道“大梁与贵国生隙,或许还会交战,娘娘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为何要担心”玉清公主哂然一笑,“当初我阿爹听从国师所言,决计与贵国和亲,我那些姐妹们个个退避三舍,把我一人推出来,阿爹也劝我以大局为重,尽早上路,根本不顾我阿娘病入膏肓,我一走,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离开王庭当天,阿娘过世,是她的婢女追出城,把消息告知于我。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大夏如何都与我无关了。中原是个好地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将来陛下把我逐出皇宫,我便四海为家,寻访名山大川,在中原安度余生,永远不回漠北。”

说到最后,她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憧憬和期待。

时绾内心啧啧称奇,表面却是客套了几句,与她告辞。

临别前,时绾恳请道“今夜之事,还请娘娘不要告知旁人,万一太子殿下知晓,以为妾对他和太子妃娘娘心存不满,妾在东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是自然,我可没有嚼舌根的习惯。”玉清公主爽快应下,两人分道扬镳。

脚步声渐远,时绾消失在重重树影后。

玉清公主回头看了看,神情间露出一抹玩味。

真是巧了。

刚才她看到皇帝也往那个方向去,今夜失眠散心的人怎就这么多

她转身离去。

时良娣是个妙人,比装腔作势的妃嫔们有趣得多,难得让她萌生了结交之意。

她逃离皇宫的时候,若能拉个同伴,岂不美哉

那厢,太子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妃睡着,蹑手蹑脚地起身,掀开被子下榻。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殿下去何处”

太子浑身一僵,若无其事道“孤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睡吧,不必等孤回来。”

“殿下是要去找时良娣吧”太子妃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谎言,眼圈蓦地红了,“因我生不出皇孙,您连在我这儿留宿都不愿了吗”

太子顿时头大如斗,连忙安慰道“你说什么傻话孤是当真有事,而且奉御给你看过,不是没什么大碍吗你可千万别急,安心调养身子就好。”

太子妃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在黑暗中坐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您以为我是瞎子,瞧不出您对时良娣的情意吗只怕在您心里,我和王良娣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

她待字闺中时,就已对他心生仰慕,可惜他与时缨有婚约,她不甘做妾,只能望而兴叹。

直到他和时缨的婚事告吹,皇帝有意与邢国公府结亲,祖父和父亲询问她的意愿,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答应,哪怕后来传出他私养外室的事,她也坚信是时缨倒打一耙诬蔑他。

荣昌王寿宴那天,她因病缺席,没有目睹经过,只觉得他一个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绝不可能做出最为人不齿的勾当。

她义无反顾嫁进东宫,大婚翌日,两位良娣来向她请安,她看到时绾与时缨有七成相似的容貌,瞬间面无血色。

流言蜚语顷刻间被坐实,她哭了许久,才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妾,难道还能骑在她头上如今她是太子妃,只要她用心待他,经年累月,定能取代时缨和时绾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三个月过去,她一无所获,他唯有在床榻上会对她热络,平时相敬如宾,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与她幻想中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情形截然不同。

她原以为时绾只是时缨的替身、他心血来潮时的调剂品,但他却似乎对时绾动了真情,看她的眼神都与看自己不一样。

两相对比,愈发显得她的一厢情愿像个笑话。

一个“时三娘”走了,又来另一个给她添堵,她简直要怀疑自己命里跟“三”犯冲。

太子妃也是从小被父母娇养大的女儿,此时满心委屈,这些日子积攒的怨言不禁脱口而出“我知道,时良娣在您身边伺候得更久,我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但我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您怎能如此对我论样貌,论出身,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农家女”

太子脸色一变,当即沉声“时良娣与太子妃同日入东宫,何来伺候更久太子妃既然知晓自己是东宫主母,为何没有半点容人之量时良娣身世凄惨,你非但没有心怀同情,还拿来冷嘲热讽,邢国公和令尊便是如此教养你的吗”

太子妃呆住,仿佛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太子冷着脸道“你累了,好生歇息吧,记得自己的身份,切莫再胡言乱语。”

说罢,他拂袖而去,徒留太子妃扑倒在床榻上,哭得梨花带雨。

出了门,夜风夹在着丝丝凉意,却未能平息他心中烦躁。

太子妃对他情根深种,都默认他养外室是真,外面那些人又该怎么想

闹剧过去三四个月,他本以为流言蜚语已消弭,而今才知自欺欺人,发生过的事绝无可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照此下去,皇帝会不会对他产生不满孟家逐渐失去圣宠,又该如何帮他稳固地位

他背后沁出冷汗,却是准确无误地朝时绾的寝殿走去。

思绪一团乱麻,只有她的温柔安慰能让他镇静下来。

行至殿外,宫人被他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面露为难道“殿下,良娣她身子不适,很早就歇息了,实在不方便伺候,您看”

“她病了几时的事怎么不来知会孤一声”太子心下担忧,“无妨,孤就进去瞧瞧她。”

说着,无视宫人劝阻,径直推门而入。

殿内漆黑,没有一盏灯火,他走到床榻边,看到帷幔下凸起的人形,内心归于安定。

他笑着探手进去,落在她背后,然而下一瞬,异样的触感让他的表情登时凝固。

掀开衾被,就见里面塞着两个靠枕,时绾已不知去向。

天未亮的时候,时绾回到东宫。

行至寝殿,便觉出几分不对,值守的宫人不见踪影,殿门大开,里面是死水般的寂静。

她走进内室,只见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坐在榻边,听闻动静,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问道“弯弯,昨晚你身在何处”

时绾扑通跪下,眼泪簌簌而落,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形容憔悴,像是一宿未眠,太子念及母亲的提醒,脸色又沉了几分,咬牙切齿道“时良娣,孤平日待你不薄,现如今,连你也敢骗孤了”

“殿下饶命。”时绾小声啜泣,见他怒不可遏,才似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妾睡不着,到太液池附近的园子里转了转。因为因为殿下近日来妾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妾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没勇气询问,又怕自己在东宫游荡打扰您和太子妃娘娘休息,便只能”

太子一愣,不觉心软,走过去扶起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什么,孤是挂念你的安危,怕你遭逢意外。”

他挥退内侍宫人,解释道“孤近日来得少,是因为太子妃许久没有身孕,阿娘那边催得紧,孤不得不多临幸她。你放心,待她有喜,孤就停了你的避子汤,让你也给孤添个一儿半女。”

时绾点点头,轻声道“是妾的错,妾得殿下垂青,已是三生有幸,该安分守己,悉心服侍您与太子妃娘娘,岂能拈酸吃醋,对主母心存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