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 慕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般确认道“你说什么”

林鸢望见他眼中小心翼翼的神色, 忍住笑, 逐字逐句地重复“我说, 你要做阿爹了。”

“”慕濯与她对视半晌，旋即低头, 看向两人手掌交叠落在的位置。

殿内地龙烧得正旺，她穿了一身春秋天的常服，隔着衣料，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但那处依旧平坦, 完全无法想象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他和她的孩子, 体内流淌着两人的血液, 在她腹中安然沉睡。

霎时, 他的指尖微微一蜷，像是害怕自己的触碰会伤到她, 却又有些舍不得移开。

林鸢觉察到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地按住他的手背“刘奉御说，摸一摸没事的。”

慕濯适才放下心来，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顷刻间直抵胸口。

林鸢轻叹道“刘奉御告诉我的时候，其实我也不大相信, 还想着明天请他再诊一次脉，确认过后再对你讲，免得让你跟我一同空欢喜一场，但我实在是没忍住。”

慕濯想起今日一整天，她的视线数次往他身上瞟, 待他回望过去，她又若无其事地一笑，终于明白是因为什么。

“刘奉御的医术应当信得过。”他也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自己，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到两个月。”林鸢如实转述刘奉御所言，思绪回到十一月中。

那天，她收到杭州传来的书信，林思归亲笔所写，因气力不足，字迹显得歪歪扭扭，随信还附带着一枚白玉佩，说是他送给未来外甥的礼物，落款在八月十五中秋节。

林大将军当年交予慕濯的白玉佩，被他还给林思归，又被林思归送至京城。

林鸢不愿细想，兄长为何突然做此决定，只珍重地收起来，留作纪念。

彼时，她几乎彻底失去希望，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但如今，却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已传信去杭州，将喜讯告知兄长。

她不着痕迹地压下心绪，语气轻松道“陛下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慕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只想它长得像你些。”

“一人一半吧。”林鸢已然陷入幻想，“有些地方像我，有些地方像你，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孩子。”

“听你的。”慕濯接过她的话，似乎这事可以讲条件一般，“你想让它像谁，它便像谁。”

林鸢心满意足，正待再说什么，却见他突然面露迟疑，摸着她的腹部，低声道“抱歉，我先前只是为了安慰你阿娘，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和她一样，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她怔了一下，才知他是为之前那些“只有她和他就好，不需要多余之人”的言论道歉。

“它让我转告你，它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本正经道，“它也盼望着尽快与我们见面。”

说罢，她自觉幼稚，面颊发烫，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却被他拥入怀中“阿鸢，多谢你。这段时间，你要辛苦些了。”

他的声线依旧平稳，她却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心跳，无言地昭示着主人的情绪。

她眼眶一热，补充道“也要谢谢它，愿意选择我们做它的父母。”

“我定会好好待它。”慕濯的话音不觉郑重，“不负它对我们的信任。”

林鸢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但也不能太纵容，以免长成一个骄奢淫逸的纨绔。”

“怎会”慕濯哑然失笑，“你是在怀疑我还是你自己”

“实不相瞒，都有些。”林鸢叹了口气，“你我都没有经验，我勉强还算带过皎皎几年，你就更不必提了，万公公他们对我说，你只在崔将军的孙子出生时抱了两下。”

“凡事总有第一次。”慕濯丝毫不以为惧，“我的学习能力阿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林鸢“”

她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劲。

身子一轻，他将她打横抱起，行至榻边，轻手轻脚地放下。

“睡吧。”他温声道，“时候不早，你们都需要休息。”

“我叫丹桂进来”

“不必，我伺候你便是。”

话音落下，他慢条斯理地为她卸去钗环，更换寝衣。

动作从始至终都极尽轻缓，如同在对待一件珍稀瓷器。

他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腰腹间的肌肤，不由一顿，将视线投向那里。

目之所及，犹如一块白皙细腻的玉，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他的神色却不觉柔和，手掌轻轻覆上，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为她系好衣带。

没有半分绮念，仿佛只是在与那个尚且无知无觉的小生命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