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休息了一夜的慕秋扫去疲倦。
她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去寻周管事,和周管事碰个面, 到了院门被赶来找她的郁墨拦下了。
郁墨刚和郁大老爷吵了一架,看起来神清气爽“你今天有别的事要忙吗, 带你去发现慕府侍卫尸体的民宅看看。”
大伯父的下落才是慕秋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她当即改变主意“别的事都可以压后,们走。”
那处民宅距离驿站不远。
哪怕郁墨刻意提醒车夫绕,慕秋还是能越过一座座翘角屋檐, 瞧见被大火焚毁后的半条长街。
长街下起小雨来, 淅淅沥沥。
慕秋凝望着长街尽头。
可是没有一位头戴玉冠身穿华服的青年,会撑着伞,信步越过人海,从长街尽头走到她面前。
马车徐徐停在巷子口。
郁墨“到了。”
慕秋迅速收敛好心情。
民宅位于巷子第二间, 所以两人一下马车, 就瞧见了贴上官府封条的大门。
这一块地方住的是工匠一类百姓, 路没有铺上青石砖,还是黄泥。一到雨天,路泥泞不堪。
慕秋心细,先是看了看官府封条, 还是完整的, 这些天没人从大门进出过这座宅子。
但很快, 慕秋瞳孔微缩, 指着白墙上的清晰黄泥脚印。
脚印略湿,显是刚在墙上留下的。
郁墨顺着慕秋的手指看去,神情一肃,握紧手里的剑, 上前将慕秋护在身后,时朝躲藏在暗处的侍卫比了个手势。
现在扬州的情况如微妙,她带慕秋出门,当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
“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郁墨走出伞下,慢慢走向墙角。
行进间,有个水洼大,她绕不过去,干脆一脚踩了进去,淌泥水而过。
这声响不大,正在宅子里搜寻的人却敏锐察觉到了异样。
“有人在靠近。”
片刻,人又开口“宅子周围没有雀鸟叫声。来的人数不少。”
“贼人”另一人问。
“这么大张旗鼓,自己人。”最先开口话的人吩咐第三人,“去开门。”
就在郁墨施展轻功翻到墙头时,宅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人一剑劈在大门锁链上。
锁链应声而断。
大门打开,沈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慕秋诧异“沈默”
如果沈默在门内,必卫如流也在里面。
两人是认识的,郁墨松了握剑的力度。
沈默“家大人和简大人都在,请进来吧。”
有卫如流在,里面定是没危险的,她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查这处民宅,慕秋也没矫情不进去,撑伞去接郁墨,和她一块儿走进这座两进宅子里。
果,慕秋见到了身着玄色常服的卫如流。
他未看她,正在细细搜寻大堂。
简言之打了个招呼“真巧。”
“有发现什么吗”郁墨接了简言之的话茬。
简言之瞅了眼正在翻箱倒柜的卫如流。
要,以前卫如流这家伙都会主动给慕秋介绍情况,现在倒是摆出一副要沉默寡言进行到底的模样来了。
“们只比你们早到一刻钟,现在还在查看大堂,目前没什么发现。”简单概括完情况,简言之问郁墨,“你之前来这里查探过吗”
郁墨摇头“查探过,官府的调查结果也看过,未发现异常。”
两人攀谈时,慕秋也没闲着,在周围翻找起来。
刚找了一会儿,卫如流冷淡的声音响起“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去书房看看吧。”
那里是发现尸体的地方,能查出的东西应该会比较。
凝固日的暗红色血迹,从书房门前空地,呈拖拽状一路蔓延进了书房里。
可以象,那些死去的慕府侍卫,是在其他地方被击杀,随后有人他们的尸体拖进了书房。
卫如流蹲下身子,用手蹭了蹭门槛上的血迹,垂眸索片刻,不发一言。
慕秋打量着书房的摆设。
在慕府时,她偶尔会出入大伯父的书房。一个人能够更改自己的乔装打扮,他的某些细微习惯却很难更改,这个地方虽只是个临时住处,但从笔架的摆放位置,到大大小小毛笔的分布方式,都是符合慕大老爷习惯的。
慕秋从最里面开始搜寻,这里已经被人翻找过很次,她依旧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突,慕秋眼尖,瞥见书架最里面有一块不寻常的阴影。
她撩好裙摆蹲下来,探手进去摸索。
果,她的手真的够到了某东西,慕秋心一喜,猛地后撤起身。
她的动作幅度大了,未注意到摆在身后不远处的铜制立灯。
就在慕秋的身子要撞上那盏立灯时,斜里猛地伸来一只袖口是黑色的手,握住立灯往后拉开。
拖曳声响起。
卫如流摆好立灯,神情严肃“这是证物。动作小心些。”
慕秋站稳,听卫如流这么一,稍稍联,自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要开口谢,但在谢前,慕秋骤意识到不对。
她起身起得那么突,他如果正在其他地方查看书房的情况,是如何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眼疾手快撤走立灯的
除非他当时就在她身后,而且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你找到的是什么东西”郁墨的话打断了慕秋的沉。
慕秋暂时顾不上去其他事情,连忙翻看着手里那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纸片。
这是被烧过的纸片残余。
纸片的碳化程度极高,只有靠近间那部分还能瞧出几分原样。
“咦,这张笺纸对着光时,好像会出现淡淡的波纹。”简言之奇。
“应是墨纹笺。”卫如流出声。
他自幼常练字,这天底下有名气的纸张,他基本都接触过。
慕秋一听卫如流认识,小心翼翼将半块残纸递给他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
卫如流“”
“怎么了,是不能确定吗”
稍等片刻,依旧没等到卫如流的声音,慕秋疑惑看去,恰好瞥见卫如流晦涩的神情。
她不由一怔。
“可以确定。”
卫如流没看她,出声解释来历。
“就是墨纹笺。这纸产自西北,质地绵韧,墨韵清晰,被用来信,每逢阳光纸张上会浮现出淡淡的墨色波纹,故而得名。”
郁墨没察觉到卫如流和慕秋间的奇怪氛围。
她眸光微亮“你这么一,倒是对上了。这笺纸听过,制作工艺复杂,每年产量极少。慕大人轻车简从来到扬州,这笺纸应该是在扬州本地买的。会出售这笺纸的铺子在扬州顶两三家,们完全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才刚来片刻,就有了不错的收获,郁墨整个人表现得十分亢奋,小心这片纸张收好,越发认真倒腾着屋内的东西。
简言之两只手枕在脑后,吹了个口哨,晃晃悠悠也走了。
卫如流留在原地,查看身前这张书桌。
耳畔突传来轻柔的谢声“方才只顾着线索,忘了和你声谢。”
卫如流握着书脊的手微微一僵,装作没听到般,没有耽误手头的工作。
慕秋在旁边看着他。
这刻意无视,很像她这些天对他做的。
她做得那么显,他肯定早有察觉。
以卫如流的性子,定会生气的。
但这就是他生气的方式吗
以牙还牙。
她怎么对他,他就用怎样的态度对她。
一言不合就见血杀人的酷吏,和她生气时,居会表现得这么被动,这么生涩。
这间书房不大。
四人搜索一番,除了那张烧毁的墨纹笺,也没有额外收获。
随后,四人连沈默共五人分头行动,去其他几间屋子都找了一遍。
最后,五人汇集到大堂,交流彼的情况,尽可能还原那天晚上在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依照卧室床头留下的打斗痕迹,可以推测,那天晚上贼人来袭时,慕大老爷正躺在床上休息。
那伙贼人实力极强,又是有备而来,负责保护慕大老爷的侍卫不敌,且战且退,护着慕大老爷从卧室逃到书房里。
书房里没有逃生的密,但从那半块墨纹笺,可以进行一个合理推测,慕大老爷去书房是为了烧掉一些重要书信。
在慕大老爷烧毁书信时,屋外的厮杀始终没有停歇。
最后,慕家侍卫全部牺牲。
简言之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按照们掌握的线索,上面这些结,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贼人既杀光了慕府侍卫,又为何要一举,他们的尸体都拖进书房里”
郁墨代入了一下“ 是用他们的尸体对慕大老爷进行示威和威胁”
简言之鼓掌“郁女侠得好,也是这么觉得的。”
郁墨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扬眉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