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桃李不言。(1 / 2)

枕刀 大白牙牙牙 6226 字 6天前

“这帝都的冬, 真是越来越冷了。”

回到江家祖宅时色已经彻底黑了,雪再次下大,江安重撑起手里的伞, 另一只手紧了紧不何时再次敞开的斗篷领口。

江淮离抱着余有残温的汤婆子,咳了两声, 正要答话, 不远处传来悠远的笑声“寒地冻,正适合吃这清汤羊杂锅来给淮离接风洗尘。”

江安和江淮离循声看去。

不远处有一座六角观景亭。

亭子里点着明亮的烛火,有中年男人坐亭中, 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羊杂锅。

单是看着, 就有股暖意从心底升腾起。

“义父。”

“叔父。”

两人礼。

“了,自家别这么多礼,过来坐吧。”江时微笑,喝了口火候刚刚好的羊杂汤。

江安和江淮离走进亭子里, 分坐江时两侧, 江淮离握起筷子, 亲自为江时布菜,被江时轻轻压下制止,他这才慢慢品尝起这锅羊杂汤。

江安将江淮离的动作纳入眼底,心下冷嗤。

“这一路上还顺利”江时问道。

“顺利。”江淮离回道。

江时叮嘱道“你信中说自己染了风寒, 等用完东西, 让府里的大夫去给你把个脉, 开几贴药, 年轻人别不把小病小痛放心上。”

江淮离放下筷子垂手着,没有拒绝。

亭子周围四面透风,江淮离趁热用了些食,身刚刚出了点汗意, 北风呼啸过,汗意又被寒凉取代。

这一冷一热交替,对没生病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本就身子不适的江淮离来说算得上折腾,只动了几次筷子,江淮离便彻底没了胃口,陪坐旁边慢慢喝着汤,等到江时停筷才起身告辞。

江淮离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梳洗完毕,大夫来了。

大夫细细为他诊治。

把完脉,大夫坐外间写药方。

书童询问大夫病情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

大夫的声音从外间飘进江淮离耳朵里。

“江公子这场病拖得有些久了,好年轻人底子好,多用几药就能根治。”

“是需要忌口,羊肉温中散寒,虽说冬里吃能暖身,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江淮离捂着唇,猛地剧烈咳嗽出声。

不是呛到了哪里,他越咳越用力,背脊微微弯着,仿佛暂时失去了挺直背脊的力气。

卫如流被领进明镜院时,慕秋正坐院子里。

红墙白瓦,红梅白雪。

地间除了这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外,只剩下一身青的慕秋。

她两手托着脸庞,视线落虚空,连他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卫如流将手里的栗子放她面前“给你买了栗子,还热乎着。”

慕秋这才注意到卫如流来了。

栗子还冒着薄薄热气,外壳已被剥好。

不用也道是谁剥的。

沉闷的心情渐渐开,慕秋眼眸微弯,从袋子里拿起一颗栗子送到卫如流嘴边“卫少卿先请。”

“慕姑娘客气了。”卫如流就着她的姿势咬走栗子,视线下移到她的脚踝处,“还难受吗”

站旁边伺候的白霜垂着眼,完全当自己是团空气。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慕秋边吃着栗子,边把昨发生的事情告诉卫如流。

卫如流皱了皱眉头,轻敲着石桌的指尖微顿“你遇到了江淮离和江安这两个人怎么凑了一起。”

待慕秋往下说起那两人的系,卫如流眉心拧得更紧“那就奇怪了,江淮离和江安既然是堂兄弟,扬州时,江淮离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叶唐他们”

叶唐是私盐利益链扬州的主要负责人。

江安一手开辟了私盐利益链。

他们的主子都是端王。

江淮离身为扬州府,没有出手与叶唐狼狈为奸,反隐隐给卫如流和简言之方便。

要道,身为扬州的父母官,江淮离如若暗中绊子的话,卫如流和简言之的处境肯定会越发艰难。

慕秋轻声猜测“许是政见不同。江淮离没必要为了帮江安搭上自己的前途。”

这个说法倒也说得通。

卫如流不再纠结此事,转道“江淮离这个节骨眼回到京城,应该是要为江时贺寿。”

以往过生辰时,江时都没有大摆宴席。

今年的寿辰颇为隆重,广发请柬,京中的显赫人家都收到了邀请。

不管江时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此反常,但这种做法正合慕秋的心。

有些敌人,总该去亲眼瞧一瞧,见一见。

说起来,那位端王殿下应该也会寿辰上露面吧。

时间一晃,便到了江时的寿辰。

清晨,边刚刚翻起一丝鱼肚白,慕家众人启程前往位于城南的江家祖宅。

相比起江家的富贵,江家祖宅的大门修得不算气派,但亭台楼阁,翘角飞檐,于片瓦之地尽显百年世家的底蕴与气度。

江安亲自站府门口待客。

他正与一位同僚说着话,目光往前方扫过,瞧见慕家一人,朝同僚拱手,亲自迎到了慕大老爷面前“慕大伯父,您算是来了,方才叔父还念叨您。”

这京城里的大世家基本都沾点亲,江安直接称呼一声“伯父”也说得过去。

但等慕大老爷回了礼,江安的视线竟是凭空落了慕秋身上。

他本就生笑唇,此时言笑晏晏,更显亲和热情。

“这位必就是慕二妹妹了,早闻慕二妹妹的美名,今一见,方何为见面更盛闻名。”

慕秋“”

不带脑子,慕秋都道江安是故意恶心人的。

周围有不少人到动静都向这边看来,慕秋微微一笑,回礼道“江公子与我的,倒是有几分不同。”

“哦”江安露出洗耳恭状,上下打量自己,“哪里不同。”

“一是没到江公子冰雪地里也如此神采奕奕,二是本以为江公子智谋过人、心机深沉,如此才能得端王殿下赏识。小女子打眼了。”

说这番话时,慕秋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江安笑意凝固。

慕大老爷握拳抵唇边,轻咳一声,掩去笑容。

周围也不乏聪明人,乍到这番话,没有联到它背所代表的含义,但通之,都忍不住乐了。

促狭,太促狭了。

蛇到了寒冬腊月是要冬眠的,慕秋一是暗讽江安明明是毒蛇没有遵循这一自然规律。

二是嘲笑江安表里不一,事如此放浪形骸,内里是咬人的狗不叫。

但江安不愧是江安,只是片刻,他又重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懂慕秋的言外之意,请慕大老爷进府。

慕大老爷抖了抖衣摆,正要入内,身街巷传来一阵策马声。

是卫如流领着几位下属来给江时贺寿。

众人惊疑不定的打量中,卫如流勒停马匹。

他人群中梭巡,待瞧见慕秋,冰冷的眼眸才渐渐回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向慕秋走来。

才刚走近,江安略带嘲弄的声音响起“卫少卿这是来江府贺寿还是来江府拿人”

确实。

无论是卫如流,还是紧跟他身的下属,皆是一身黑衣腰配武器。

这怎么看,都带点儿来不善的意味。

卫如流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的木盒和一张请柬,随手丢到江家下人手里。

贺礼与请柬都有了,即翻遍律法礼教,也没有任何一条能说卫如流失礼。

他明明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给过江安一个眼神,但众人就是能从他对江安的姿态里读出“轻蔑”二字。

是的,轻蔑。

就仿佛搏击苍穹的雄鹰不会俯视地上的蝼蚁。

江安先是被慕秋冷嘲热讽一番,又被卫如流用如此轻飘飘的姿态对待,即有再深的城府也觉得心底憋气。

江安没有再维持脸上的笑容,只冷冷审视着卫如流。

眼前的人,果真令人发自内心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