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所为何来?”见舞阳君欲言又止,何太后索性先问。
“乃为汤邑而来。”自家女儿当面,舞阳君亦不做遮掩。既号“舞阳”,食邑自在舞阳县。舞阳,夏禹时即得名。因在舞水(?水)之阳,故称。同在颍川郡内,与荆州南阳郡毗邻。樊哙、吴汉,皆曾封侯於此。黄巾乱前,足称富庶。然黄巾之乱,舞阳亦饱受其害。县内豪强大姓,筑壁自保。民众多逃入南阳,食俸大减。
何太后言道:“母亲可是想将封邑质给城中子钱家。得大钱五千万,
取俸十年。”“然也。”舞阳君急忙点头。
“唉……”何太后一声长叹,似已早知:“不瞒母亲。先帝万年公主,亦如此想。”先帝之女,母产后不久即死。光和三年封万年公主。
高祖十年(前197),葬太上皇於栎阳北原,号万年陵。分置万年县以奉陵邑。与栎阳县同城而治,时属内史。景帝五年(前152年)修“东渭桥”以便长安、栎阳交通。武帝时属左冯翊,太始二年(前95年),武帝纳赵中大夫白公建议,开凿白渠。引泾水,西起泾阳谷口,尾入栎阳,全长二百余里,灌田四千五百余顷,栎阳遂成关中产粮要地。今汉省栎阳入万年。二县合一,自是一等一的富庶大县。
“左冯翊并无贼寇,食俸年年足享。万年公主因何要学我等苦命之人。”舞阳君不解。
“传闻万年公主从长社长公主处得知,若以万年县质押,可得一亿大钱,坐享十年食俸。”
“原来如此。”换言之,平白无故,得一亿大钱。十年后汤浴,原样归还。心念至此,舞阳君又问:“不知太后如何答覆。”
“夫复何言?”何太后苦笑。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开此例,又岂能厚此薄彼。
“却不知子钱家,背后金主,是何人也。”舞阳君叹道。
何太后低声言道:“传闻,乃先帝首开。本由赵忠、张让暗中掌管。”
“先帝崩后,又是何人?”舞阳君追问。
“赵忠、张让,身涉谋逆大罪,却先免死罪,又赦徒刑。今更重回禁中,为二署之长。母亲何必多问。”
“董太皇。 ”舞阳君心领神会。
“料想,必是如此。”何太后冷笑:“早先,郭常侍亦曾隐约听闻‘城上金乌,河间姹女’。乃出洛阳童谚,河间姹女,自是董氏无疑。”
“有其母必有其子。先帝卖官鬻爵,乃至天怒人怨,崩於外。亦是受董氏蛊惑。”舞阳君转念一想:“既如此,此事作罢。”
“为何作罢。”何太后笑道:“母亲自去质与子钱家,换五千万大钱傍身。”
“也好。”舞阳君展颜一笑。达成所愿,心中自是欣喜。然又想起一事,这便言道:“苗儿久在南阳,远离京畿。宜当速归。兄弟齐心,护太后及何氏一门周全。”
“母亲且放宽心,待了结南阳之事,二兄可封万户侯,领车骑将军。”何太后早有定计。
“左右车骑,又当如何?”舞阳君又问。
“宜当外出,牧守一方。”何太后言道:“论忠於汉室,皇甫嵩、朱儁,并称纯臣。我儿今为少帝,忠於汉室,便是忠於我儿。当可一用。”
“此等家国大事,太后拿主意便好。”舞阳君颇知避嫌。
何太后正欲开口,下腹忽痛,急忙收声。
舞阳君亦为人母,自然知晓。表情颇多复杂难明:“太后何苦如此。”
“彼时形势所迫。为保全家性命,唯绝境弄险。”待安抚好腹中麟子,何太后笑道:“如今看来,当有奇效。”
舞阳君面露惭色:“只是我何门之女,皆为蓟王……着实,着实,难以启齿。”
见母亲尚存一丝羞耻之心,何太后暗生慨叹:“悔不该,错入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