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正是甄都少年天子,并黄门令左丰。
话说,世人皆知,黄门令左丰与蓟王刘备,自幼相识,引为知己。遥想当年,先帝一时不查,将百里白泽,督亢临乡,封於少君侯。时左丰与少君侯,同舟共济。后临乡侯,洛阳上计,得左丰引路,与天子相见恨晚。时过境迁,黄门少令,也已渐入而立之年。却十年如一,侍奉天子座前。历经,合肥侯,史侯,董侯。虽未荣升中常侍,然却深受信赖,久居黄门令要职。
少帝远未元服,本不宜轻出。日前,车骑大将军董重,入宫觐见。却不知,进何谗言,於天子当面。少帝默记在心,遂乔装出宫,游历甄都。一路行来,皆有所指。依次穿行上公、三公府邸。又将太保与太师,相提并论。
黄门令左丰,如何敢妄言。
权臣当道,生杀予夺。黄门令左丰,谨小慎微,善保有用之躯。天子亦不责怪。
“太保,太师,孰优孰劣?”天子毕竟年少。胸无城府,且无旁人。不吐不快。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奴婢,窃以为。太师至清至察,太保至浊至愚。子曰:‘过犹不及。’”言下之意,二人各有利弊。
“黄门令,何以知之?”少帝追问。
“《诗》曰:‘鼓锺於宫,声闻於外’,‘鹤鸣九皋,声闻於天’。奴婢,道听涂(途)说,陛下恕罪。”左丰躬身答曰。
“何罪之有。”天子忽起意兴阑珊:“起驾,回宫。”
“喏。”
兖州,陈留郡,雍丘高阳亭。
“公台。”吕布已候多时。
“拜见将军。”吕布将兵入陈,陈宫以军事中郎将,统领兵事。驱八健将,祸乱兖州。见曹孟德坚壁清野,按兵不动。知事不可为,遂赶来与吕布会师。
共入行营,中军大帐。
吕布遂问:“曹阿瞒陈兵不动,该当如何。”
“无妨。”陈宫早有定计:“盖海不动,太仆亦未轻动。众皆以为,分兵诱敌,乃为一击而中。然却不知,乃为护天子西归也。”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吕布摩拳抆掌,跃跃欲试。不过区区一颗项上人头,竟换来数万陈国弩士,兼得大义傍身。前又赚来二百万斛米。陈宫足智多谋,吕布自当言听计从。
“陈留正当其用也。”陈宫笑答。
“愿闻其详。”吕布求教。
“挟民南下。”陈宫言简意赅。
“哦?”吕布一愣。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只因铁骑来去如风。若裹挟民众南下,日行不过数里,毋需盖海,日夜三千里。便是健卒亦可追也。此举,不啻自寻死路也。
见吕布面露疑色,陈宫遂言道:“假舟船之便,顺下汳水入泗水,赴下邳。”
汳水,即汴水、丹水。“汳水出阴沟於浚仪县北”,“又东至彭城县北,东入於泗(水)”。
见吕布仍后知后觉。
陈宫这便耳语言道:“知挟陈留民南下,曹孟德,必亲率盖海,过大野泽,入济水来追也。”
吕布幡然醒悟:“太仆当可挟天子西去。”
“然也。”陈宫笑道。自二月发兵,席卷关东。八健将如蝗虫过境,大肆抄掠。不知不觉,已至春深。三月上巳,泛舟大河。掩人耳目。行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只需天子车驾入虎牢。曹孟德万事休矣。
事不宜冲。吕布遂命人大张旗鼓,收拢船只。又命主簿张邈,裨将张超,名誉作保,许以重利,说动陈留名门大族,举家南下。入徐州定居。
张邈本就是陈留人士。宗亲朋党,散布陈留。更加位列八厨,
名着关东。指天为誓,歃血为盟。陈留父老,自深信不疑。且曹孟德《抑兼并令》下,坞堡破壁,田宅析分。更因名士边让,牵连甚广。更裹挟吕布作乱。故素不受曹孟德待见。今吕布受让徐州四国一郡,将兵北上。欲迁陈留父老入徐安居。谓“苟富贵,勿相忘”是也。初时,张邈等人,不过告知寥寥数家。岂料沾亲带故,越聚越多。郡县闻风而动。拖家带口,共赴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