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算不得是什么名门世家, 但是在这安民巷子里,他们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家了, 多少还是爱面子的
哦不对,他们是非常要脸面, 否则又何以会侵占外姓女的嫁妆维持自己的体面呢
早在看清那个绯衣少年郎,晓得对方的身份时, 吴家主心中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而今,在湛兮一句“把他的牌匾给我砍下来”的话脱口而出后,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就达到了顶峰。
“国舅爷还请容禀”吴家主开口就要阻挠,但是他们哪里快的过蔡老板呢
蔡老板虽说还没有达到,湛兮所说的什么摘花飞叶皆可为剑, 斧头也能当剑使的神奇境界, 但到底也算得上是这世间数一数的高手。
他要跳上去砍一个牌匾, 那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众人只见有人闻声而动, 持手笨重的斧头, 也不妨碍其身形腾挪之灵活, 而后只听得上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下一刻,大家就看见一块硕大的、精美的牌匾, 从上边掉了下来, 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溅起了一滩细尘。
吴家主见状,目眦欲裂,差点当场中风。
他忍不住失了分寸, 大吼道“你你欺人太甚”
然而他没能骂完自己想说的话,因为更加欺人太甚的画面出现了
湛兮居然领着人,潇洒地一挥衣摆, 而后,他堂而皇之地直接踩在了那牌匾上。
吴家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死到临头的鸭子一样,不可置信地瞪着湛兮。
湛兮居然还挑衅地挑了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吴家主气恨至极“啊你你”
吴家众人见状,纷纷露出了分外仇恨与怨怼的模样。
湛兮踩在那质量不错的牌匾上,抱着手臂,挑了挑眉,而后回首去问万子北“离开皇都之前,我姐夫是如何交代你的来着”
万子北手中还拎着那个简易粗糙的喇叭,听得湛兮如此问,他便直截了当地回答“圣人在临行前,对某有言在先,在国舅爷离开皇都期间,但凡有任何对其不敬者,我皆可先斩后奏”
这蛮横霸道还不讲理的话一出,那吴家主便忍不住蹬蹬后退了两步。
他涨成了猪肝色的脸,诡异地又出现了些苍白色。
吴家主难以置信地看向湛兮的,少年的脸那分明是唇红齿白,清俊无匹的,可是到了吴家主的眼中,这家伙分明是个披了一张光鲜亮丽的人皮的魔头
湛魔头兮露出了一脸的“圣父不忍之色”,说道“虽说这世间恶人数不胜数,多的是百姓们恨不得直接将他们杀之而后快,但我们到底是要讲究礼法的。”
“斩杀就不必了,”少年含笑说,“这才多大点事儿呀,不过就是为了讨回姑娘家的嫁妆而已,旁人臭不要脸,我们却不能过于霸道啊”
湛兮唱起了红脸,这时候该让万子别唱白脸了。
但是万子北这等糙汉子哪里会有什么演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唱白脸了,不过没关系,他是一个真正的忠君之事的人。
人们的演技最好的时候,就是人们根本没在演,而是露出本色的时候,就比如说现在的万子北。
“国舅爷您宽厚仁慈,却不知这世间小人,最是需要教训,如若不对他们加以惩戒的话,他们反而要蹬鼻子上脸的”万子北一脸正气地说。
万子北的这话说的太过认真,湛兮差点要破功笑,这就是所谓的“天然黑”了吧
但是湛兮最后没有笑,反而皱着眉,一副严肃思考的模样,最后终于不忍地下定了决心,说道“你所言有理,既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吴家主对我不敬在先,便给他一个教训吧”
在吴家主和吴家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湛兮就已经拍板决定好了,直接说“蔡老板,你离得近一些,你赏他一耳光让他醒醒脑子”
蔡老板闻声而动,但是这一巴掌,他却没有委屈他自己的手掌。
他是拿捏着力道,用斧头的侧面,猛拍了那吴家主的脸一下。
“轰隆”吴家主叫都没能叫出声来,便轰然倒地了,脑壳儿重重磕在了地上。
那画面,像是一头肥硕的公猪跌倒在地。
惨烈中,带着纯天然的滑稽。
湛兮见状,哈哈大笑,踩着他吴家的牌匾儿,走进了院中来。
他身后的神策军,也一一踩着这牌匾入内。
吴家众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是五官都回炉重造了一般。
看似精明的胖胖的吴家主,被湛兮一个回合就直接干趴下了。
蔡老板那重重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一个“金属耳光”,没能叫对方当场昏迷过去,那是他拿捏准了分寸。
但这力道对于身强体健的年轻人而言,尚且十分难顶,更不要说是吴家主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中老年人了,那简直是灭顶之灾啊
想必没个月,这老头子是养不好的了。
哦豁,吴家主到底没顶住,看着湛兮当真领着一群人,踩着牌匾入内,终于还是气得撅了过去。
吴家的儿郎和女眷们反应过来后,凄惨地哭喊了起来。
那声音尖锐得刺人耳膜疼,他们哭着喊“老爷老爷你怎么样苍天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湛兮“噗嗤”一下笑了“王法你们家侵吞外姓女的嫁妆之时,怎么不谈王法呢”
“哦我知道了,你们得好处时,王法就是狗屁,旁人要你们吐出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时,王法就是你们的护身符了”
湛兮挑眉,冷嘲热讽“好个反复横跳、灵活多变的王法啊,不知道这王法是姓李,还是姓吴”
这话一出,有谁敢接怕不是觉得自家九族放着也是放着,想送给湛兮他姐夫祭一下屠刀
吴家的女眷们还要哭,便是不与湛兮理论,无理也想要与湛兮蛮缠三分。
却不料湛兮并不是他们能够蛮缠的人。
只见这少年郎脸上的笑意一收,整张脸便瞬间变成了寒冬腊月晚娘脸了,一股阴阴冷冷的死期扑面而来。
湛兮阴恻恻地发出了早上的时候,在刘家就发出过的警告“吵死人了谁再哭,我就让他一辈子都出不了声,小爷说到做到,你们可以试一试”
众人犹豫踌躇都没有一秒,立刻就乖乖听话了。
没啥原因,主要是他方才打着吴家主的时候说打就打,根本就不带半点犹豫的,也没给人准备的机会。
谁特么地敢和湛兮赌
珍爱生命,远离赌毒就不提黄
人都是惜命的,如果湛兮当真是一个很好说话,很好糊弄的小少年的话,想必这群人已经胡搅蛮缠了上来。
但是湛兮是一个雷厉风行,不讲武德,说打就打的人,那大家伙就直接变成了憨鹅了。
湛兮畅快了,和万子北唏嘘道“万统军啊,瞧见了没,果然当你发疯发癫不讲理的时候,天下都会变得友好,世人都会为你让路的”
万子北纠结地皱紧了眉头,最后慎重地摇头“不是的,如果您不是国舅爷,而且一般人根本打不过你的话,你这样发疯发癫,很容易被打死。”
湛兮“你很会说话,下次可不许再说了。”
终于,吴家主倒下后,吴家又派出了一个男儿来与湛兮交涉了。
这不是旁人,正是湛兮表姐刘如英的前夫吴步奇。
别的不说,这个吴步奇外形条件还是可以的。
在这个是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绝大多数人还在地里刨食,而外形条件是需要金钱供养的,所以在人民群众的外形水平,普遍因为劳作而低于他们的原生水平的环境中,这吴步奇的外形条件还算得上是出挑的。
他生得高瘦,家中有点银钱能够供养他读书,而他读过书,便显得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哄骗小姑娘的基本条件是具备了啊
看着吴步奇站了出来,湛兮的笑意加深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你就是吴步奇啊”湛兮似乎是在疑问,又似乎是在感慨。
这吴家最起初,恐怕和那张三是打着一个主意的吧但是后来见攀扯曹氏无望,就干脆过河拆桥把刘如英扫地出门了
吴步奇恭敬的回应了一声“是”,并且态度诚恳地向湛兮道歉。
他又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地表达了或许是家中困难,管家方挪用了前妻的嫁妆。
“和离之前,我本说了要将嫁妆给原封不动地归还给她的,”吴步奇一脸真诚,“却不料家中下人,阴奉阳违,自作主张,于是便有了今日不必要的误会。”
吴步奇说着,还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哼家中恶仆,当真可恨这一切还是国舅爷您到了之后,在下才发现的,实在是惭愧啊,还请国舅爷不计前嫌,进得厅堂来,喝上一壶茶”
湛兮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蠢,但也不能随便就把旁人当成傻子啊”
说着,湛兮的眼神立马落到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老头身上,不怀好意地说“你主家打算把你丢出来顶罪,你可得想好了,我这等蛮横不讲理的家伙,很可能祸及家人哦,说不定会让你九族同罪哦,你确定好要不要顶罪”
一句“九族同罪”,差点就把这管家当场吓尿,他哪里还敢要替主家顶罪啊,多少银子都买不了他断子绝孙呀
他立刻连爬带滚地向湛兮滚了过来,并且猛磕头,然后声嘶力竭地说明了吴家外强中干,为了维持表面的荣华富贵,不断地侵吞外嫁女的嫁妆的事情。
吴步奇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其实家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是家中长子,更是半个主人,怎么会真的对家中银钱供养不足之事一无所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