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池还准备逞强的时候,稽星洲说道:“干脆你抱着他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是没抱过,之前他中毒不能行走的时候,不都是你将他裹在白鹤羽斗篷里抱着走来走去的吗?”
“白鹤羽斗篷?”江相南听到这个东西,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他问道:“这不是仙尊的东西吗?”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都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稽星洲干脆接过了季观棋手中的东西,催促着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回去,他压低声音道:“别忘了,现在这边没有法阵了。”
季观棋有些无奈,只能说了声:“小池,冒犯了。”
而后他将路小池直接拦腰抱起,朝着院子里走去,季观棋的身形比路小池高出不少,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步伐十分稳健,他身上带着一丝梅花的香味,这是之前练剑的时候沾染上的,路小池略微抬头看着季观棋的样子,下意识耳朵根都红了。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院子外面,一人站在树下看着他们,乌行白微微抿唇,他刚到就看到了季观棋将路小池抱到怀里的样子,眼神微微一沉。
他感觉神识又有些疼痛的苗头,只得强行压下,黑色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浮现,而后又缓缓消失了。
而此刻,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去了屋子里,他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路小池的小腿,这一下崴得不轻,小腿都有些肿胀起来,难怪没法走路,他轻轻捏了一下,路小池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微微发颤都强忍着不吭声。
“很疼?”季观棋抬起头,他道:“如果很疼你得说,知道吗?”
“很疼。”路小池点了点头,道:“季公子,我特别疼,你轻点。”
季观棋应了一声,他叹口气,道:“那我轻点弄,你……你先靠在床上,我等会拿热水给你……”
他话音刚落,就被路小池抱住了腰,季观棋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开,路小池小声道:“门外有东西。”
季观棋的眼神顿时一凛,他一只手握着君子剑,一手按在了路小池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季观棋轻轻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没事,你放松,不用这么紧张。”
“好。”路小池点了点头,他道:“那明日我们布置一下,后日成亲……”
屋外传出了一声枝丫断裂的声音,季观棋顿时脸色一变,他转身就拿着剑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道:“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说完,不等路小池说话自己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季观棋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追到这里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乌行白,对方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白色衣袍,有时候其实季观棋觉得乌行白还挺适合白色衣袍的,无论是白色也好,还是绯红色也罢,甚至是雀金裘那样难以驾驭的颜色都好,乌行白这人的样貌实在是顶级的,要不当初季观棋也不会只看一眼就决定留在玄天宗了。
如今这人穿着白色衣袍站在台阶下面,外面还在下雪,他穿的单薄,面色苍白,看向季观棋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难过,他声音低哑道:“谁要成亲?”
季观棋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季观棋,谁要成亲了?”乌行白执着地再次问道:“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季观棋深吸了一口气,他语气平静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弟子,我要和谁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下意识看了眼对方胸口处微微渗出的一点血迹,知道大概还是之前给乌行白的那一剑,季观棋瞳孔微深,他偏开了目光,道:“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已经恩怨两清了。”
“你要和谁成亲?稽星洲,江相南,还是路小池!”乌行白执着地往前走了一步,他死死咬着牙道:“你说你要浪迹天涯,如今你却要成亲?季观棋,你不能成亲,你不能和别人成亲!”
季观棋只觉得有些荒唐,他无奈地看着乌行白,一言不发,偏偏这眼神让乌行白觉得心中刺痛,他放软了语调,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着急了……观棋,你不要和别人成亲好不好?”
外面树影微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季观棋看着乌行白,他道:“你回去吧,回玄天宗也好,万兽宗也罢,但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我不走。”乌行白眼神里透着一丝执拗,他道:“你不能同旁人成亲。”
“季公子。”路小池推开了门,他站在门边,一条腿刚刚擦药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季观棋道:“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去。”季观棋看向路小池的时候,声音都下意识温柔了一点,他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出来,这里交给我解决就行。”
路小池看了眼乌行白,他摇了摇头,也非常执拗地瘸着腿站在了季观棋的身边,道:“季公子,我们一起进屋,外面风大雪大。”
“放开手。”乌行白注意到了路小池拽着季观棋的手,他顿时怒上心头,咬牙威胁道:“立刻松开手!”
他没有动用灵力,身边也没有武器,整个人穿着白色衣袍,身上还有血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狼狈,而季观棋则是在乌行白说出这话之后,下意识将路小池护在了身后,他皱眉道:“乌行白,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乌行白扯动了一下唇角,他看着季观棋,又看了眼路小池,他声音微颤:“你都想要成亲了,你还问我要做什么?”
“季公子和我……”路小池顿了顿,他想了想,还是攥着季观棋的衣服,梗着脖子道:“对,我们就是要成亲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季公子的师尊,但是我问你,你有尽过一天师尊的责任吗?你有在季公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帮助过他吗?你有对他好过吗?他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高坐在你的玄天宗,你继续做你的镇南仙尊,他若是那天真的死的,你不过是换了个大弟子而已,也许对你而言,不过两三年便忘了他吧?如果你真的珍惜季公子,你这么厉害,名扬修真界,你的弟子快死了,你怎么会视而不见?”
乌行白站在原地,他冷冷瞥视了一眼路小池,而后看向季观棋,道:“跟我走。”
“季公子不会跟你走的。”路小池鼓足着勇气,他道:“他已经不是你的徒弟了,你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尊,更没有资格管他跟谁成亲,人人都想做你镇南仙尊的弟子,只有季公子做过了才知道做你的弟子多难!哦对,不是做你的弟子很难,你的其他弟子都比他过得好,所以你只是不喜欢季公子而已,既然不喜欢,这个时候又何必来呢?”
“小池。”季观棋眼看乌行白嘴唇血色尽褪,他低声打断了路小池的话,道:“你进屋子里去。”
“季公子。”路小池还想要做什么,季观棋却轻轻摇了摇头,路小池只能不甘心地看了眼乌行白,道:“仙尊有季公子这样的弟子,是仙尊的幸运,可是季公子有你这样的师尊……是他的不幸,你根本不珍惜他,也不心疼他。”
“小池!”这一次季观棋加重了语气,道:“进屋子里,别再说了。”
“找死。”乌行白手中的灵力刚刚聚集,就看到季观棋不动声色挡在了路小池的面前,甚至将路小池轻轻推了一把,关在了屋子里,而他则是抱着君子剑靠在门边,保护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季观棋没有说一句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要保护路小池,即使是对乌行白出剑也在所不惜。
“小池年纪小,说话耿直,还望仙尊不要放在心上,不必同他计较。”季观棋说道:“清泉派地处偏僻,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招待仙尊的,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不要再来了。”
“观棋,和我回去好吗?不要成亲,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乌行白说道:“我知道我做错过事情,我改,我真的回改的,你不要……不要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观棋。”
“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季观棋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带笑道:“前尘往事,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说一笔勾销更是不可能,我季观棋不是什么特别大度的人,之前已经在仙尊手中栽过一次了,我也认了,但是这辈子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吧,就算是再愚蠢的灵兽也知道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两回,更何况是人呢?”
雪花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他没有用灵力驱散这些,任由它们落在自己的头发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白发的样子,季观棋看着乌行白这副模样,完全不复往日丰神俊朗,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我师徒缘尽,还望仙尊珍重自身。”季观棋微微拱手,而后直接转身进了屋子里,他抬手熄灭了烛火,靠在了椅子上,路小池小声道:“季公子。”
“睡觉吧。”季观棋说话的时候,目光还看着门外,他微微垂眸道:“他会走的。”
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伤人了,乌行白会走的,但凡他还要点脸,都会离开的。
“季公子,我今天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路小池声音里透着点小心翼翼,他似乎是有些懊恼,小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之前……他之前那样对你。”
“睡吧。”季观棋说道:“以后看到他,别那样说了,他脾气不好,容易记仇。”
“仙尊还记仇吗?”路小池似乎是有点诧异。
“嗯。”季观棋忽然想起来青鸾的性格,还有李行舟的性格,他微微垂眸道:“大概吧,大概是有些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