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偷走他的心 容光 3038 字 3个月前

这些东西陪了她十八年了,她从未因此自卑过。

她活得比谁都坚强,活得比谁都努力。

可是今天,它们从陈声口中说出来,第一次具备了粉碎自尊的力量。

她,路知意,这么多年来终於明白了自卑是什么东西,这滋味比那晚赤着双腿跑出澡堂更叫人无地自容。

路知意望着他,他越光鲜好看,她越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卑微。

是他的态度太友好,给予她太多,她才有了今日的错觉,以为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重重阶级。

事实证明,她该清醒了。

在无可救药陷入他给的蜜糖□□之前,死了这条心吧。

路知意笑了笑,眼眶蓦然一红,仰头冲陈声说:“多谢你一个学期以来的关照。”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起初,陈声以为路知意只是一时气急,等她消气了,一切就会重回正轨。

可路知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跑早操时,陈声顶着两只黑眼圈站在那,翘首以盼着路姓师妹的到来。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烧麦和豆浆递了上去,“凌书成去步行街的老张那买的,买多了。”

老张是步行街摆摊的老伯,摊子没有名字,卖些手工做的烧麦、包子,豆浆也是自己磨的,味道原滋原味,很受欢迎。每天早上,一群学生和步行街的居民都在那排着长队等早餐。

因为要跑早操,众人都起得早,也没空去吃早饭,陈声知道她也空着肚子。

他亲自去买了一顿早餐,捧在怀里热乎着,眼巴巴盼着她来,又拿凌书成当幌子——天知道那个懒鬼这会儿还在床上睡大头觉。

“谢谢,我不饿。”路知意头也没抬,径直走进人群里。

陈声的手僵在半空,只剩下还冒着热气的烧麦与豆浆。众目睽睽之下,他吃了瘪,却又没处申诉。

更可笑的是,一整个早上,路知意没有向他投来一眼。

一眼都没有。

陈声拎着冷掉的早餐回到宿舍,恰逢凌书成起床,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欢天喜地迎上来,“呀,给我买的?老张家的吧?”

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凌书成笑成了一朵花,“这感天动地的室友情——”

话音未落,只见陈声没吭声,用脚踩开书桌旁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把塑料袋扔了进去。

凌书成:???

“我艹你大爷啊!扔了都不给我?”

陈声一脚踹开椅子,心烦意乱地坐下来。

他对自己说,行了吧,别自讨没趣了,她的面子是面子,难道他的就是狗屎?神他妈放低姿态,他管她要干什么,爱咋咋地!

她爱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

然而这股气在晚操时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陈声站在跑道边上,看着众人做引体向上,她在离他最远的单杠上,一言不发,动作标准。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碰了碰她握住杠杆的两只手,“张太开了,收拢一点。”

声音放得很轻,温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

哪知道路知意干脆利落地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扭头就往操场外走。

他一顿,气不打一处来,“路知意,你给我站住!”

她背对他,顿住了脚步。

陈声气冲冲走到她面前,“我纠正你动作,你往哪走?”

路知意淡淡地抬头看他一眼,“三十组我已经做满了,是你说的,做满了就结束。”

“……”陈声凶巴巴憋出一句,“给我回去!动作不标准,重新做三十组!”

操场上人渐渐少了,大家都先后做完三十组引体向上,嘻嘻哈哈散了。

苏洋站在一旁,冲疑着要不要上来插句嘴,却见路知意扭头对她说:“你先回去,我再做三十组。”

苏洋又不是傻子,一眼看出这两人闹别扭,但日子这么久了,她早就清楚这两人不打不相识,结梁子已经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遂点头,“那行,我先去洗澡了。”

单杠处逐渐只剩下路知意和陈声两人。

她重新攀了上去,一声不吭开始重做引体向上,虽然刚做完三十组,还有些喘,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陈声站在那,看她做了五组,就开始后悔。

她做得很标准。

事实上一个学期了,她没有什么任务完成得不好。

他的无理取闹像是找茬,像是小孩子不服气,趁职务之便欺负她。

他看着她额头上细密晶莹的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搁不下面子,最后只得绷着脸说:“行了行了,下来吧,下次注意点,姿势要标准!”

路知意跳了下来。

他看着她脑门上的汗珠,指尖动了动,最后漫不经心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送到她面前,“喏,抆抆汗。”

明明在装作若无其事,可眼里却又带着讨好的意味,尤不自知。

有风吹来,汗湿的额头有些凉。

路知意低头看着他摊在半空的手,忽地想起上学期,他也是这样站在操场上,递来一包纸巾,让她抆抆下巴上的墨渍。

她一晃神,脑子里浮现出多年前一首红极一时的歌。

那个女歌手唱着:“彷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她盯着那包纸巾,片刻后笑了笑,“不用了。”

疏离而客气的态度,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陈声又一次僵在原地。

片刻后,他一把将那包纸巾扔在地上,骂了句操,又狠狠踩了两脚,气冲冲走了。

他发誓,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会再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绝,对,不,会!

然后睡了一夜极不安稳的觉,天亮了。

陈声躺在床上,顶着两只又严重不少的黑眼圈,精疲力尽地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想——

再试一次吧。

最后一次了。

这次她要是再不知好歹,他一定头也不回就走,将来谁爱搭理她搭理她去!

他就给她最后一个面子!

最!后!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成了接下来一周反覆循环在陈声脑子里的魔咒。